盛安平发给他的那个饭店还挺大，楼下大厅有设餐位，楼上是一排排的包间。按着魏桥这个讨厌人多的性子，盛安平以为他肯定会选择上楼。
给魏桥发出这家店的地址后，盛安平还很带调侃意味地建议魏桥：“来我们店定个包厢呗，反正你有钱，楼上挺安静的，你不喜欢安静嘛。只不过我只负责下边，你上去就看不到我了。”
楼下大厅只剩墙边和对面窗边有座位，魏桥还没来时，盛安平就坐在前台猜想如果是魏桥二选一会坐在哪个位置。
肯定是窗边那个，果不其然，魏桥瞅一眼这两个位置，毫不犹豫地走向窗边的位置。
窗边的位置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外边的人也可以看到里边吃饭的人。按理来说，魏桥不喜欢人多，更应该会选择坐在墙边，那边没有人来人往的行人，可盛安平自然而然地觉得魏桥会坐在窗边，魏桥也自然而然地走到窗边。
盛安平在饭店里只负责结账收钱，不用端盘子洗碗什么的，还挺轻松，只是这下班时间在半夜，所以这几天盛安平才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上次课间盛安平来魏桥他们班找他，趴在桌上无聊地看魏桥写作业，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上课铃都没能把他吵醒，还是魏桥看不过去，推一把他，直接把他推下桌，盛安平才猛然惊醒。
一抬头，魏桥前桌正站在他桌边看着他。他已经欲言又止地站了快一分钟了，自己的座位被校霸睡着，他不敢说，还是魏桥帮他把盛安平赶走。
看盛安平这几天都很困的样子，昨天晚上被魏承继逼着和那个女人吃完饭后，魏桥心情非常差地给盛安平发消息，本只想发泄发泄，却不记得怎么聊到盛安平的事。
对谁都不想说的事，对谁都是“没事”的事，坐在饭店收钱台后，听着大厅里吵吵闹闹的谈话声，盛安平突然对着魏桥和盘托出。
盛安平对对他说“缺钱就和叔借”的刘成禹撒谎，却爽快地将自己最近找到的工作地方的地址发给魏桥。
魏桥来了，就坐在窗边那个位置上。那个位置离盛安平有些远，只需要坐在前台收钱的盛安平坐在前台的椅子上，眼神需要越过好几个人头，才能看见魏桥看向窗外的脸。
他还是那样，一靠近窗边，就必定会看向窗外，窗内的事物拉不住他的视线。
盛安平的视线隔着几个位置锁定他，饭店的吵闹声飘浮在耳边。大厅里人影攒动，来了又去，魏桥就坐在那里，是风过丛林，永远不肯飘落的那一片树叶。
饭店上菜的速度还挺快，但魏桥吃饭的速度很慢。平常在学校，盛安平每次看他都只吃一点，这次倒是吃得挺多。
看来这家饭店的菜还挺对魏桥的胃口，盛安平盯着比在学校多吃很多的魏桥，隐约感觉魏桥应该是嫌弃学校食堂难吃才吃那么少，以前还以为魏桥是被他气得吃不下饭。
远程看着魏桥吃饭，盛安平一笑，魏桥吃饭还挺专注，都不看他一眼。
也许是故意不看他，盛安平这么想着迎接来一位结账的客人。那位客人高大，将抬起头看盛安平的魏桥挡了个结实。
窗外人影和灯光一同流动，魏桥停下筷子，望一眼认真工作的盛安平。
还是第一次看盛安平作为一个工作者出现在眼前，眼前的盛安平穿着店内的制服，但因为只要收钱，没有像其他服务生那样围着店内的围裙。
店里黑色的制服还挺适合他，不过也只是适合他而已，并不适合服务行业该有的亲和。
盛安平的五官拆开来看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令人生惧的凶气，让人有点不敢接近，也就只有魏桥会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盛安平是个傻逼。
在盛安平以为他只是在吃饭时，魏桥其实已经从盛安平与其他人的工作互动中，看出他们对盛安平的态度。
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小，但也比盛安平大的女生，肯定是想接近盛安平，又看盛安平太凶，有点不敢。
魏桥起身上个厕所，经过小憩的两人身边，正好听到她们在谈论盛安平。
“老板这次招了个这么帅的，可真为我们着想。”
“你这朵老花苞又开花了？”
“这么帅，谁能不心动，只可惜是弟弟。”
“怎么，你不喜欢弟弟？”同事用手肘撞她一下。
“也不是不行。”
“请问厕所怎么走？”偷听的魏桥突然插进去，吓了她们俩一跳，两人很快给魏桥指指厕所的方向。
魏桥说了声谢谢，走向他早就看到的厕所。
魏桥不喜欢偷听别人的谈话，但这次不喜欢他也这么做了。他不仅做了，还插进去，打断别人的谈话。
洗完手，魏桥望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
魏承继给他买的毛衣露出领子边，这是魏桥第一次穿，早上魏承继看见还满意地笑了。魏桥努力将视线往露出的那一圈毛衣领上聚集，视线却很不听话地往上爬，爬过喉结明显的喉咙，爬上那张不禁严肃起来的脸。
平常的魏桥是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的是他的冰冷带来的寒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如坚冰的锋利。
魏桥眨眨眼，眉间的冷峻不肯散去。厕所门外传来有人走过的声音，魏桥收回自己的视线，朝厕所门外走去。
大厅里还是一样的吵闹，比他刚来的时候还要更吵，人要更多。魏桥越过人海，朝门口收银台看去，盛安平正低头找钱。
不知为何，魏桥莫名有些想走，莫名后悔过来找盛安平，莫名有些生气。
桌上的饭菜才刚开始吃，魏桥站在那犹豫了一下。
为了避免盛安平下了班又来问他怎么了，魏桥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表情盛安平一定会来问的，但自己又没有答案。
魏桥还是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盛安平低头找钱，找完钱一抬头一把抓住魏桥偷看的视线。
盛安平这只疯犬，用他敏锐的嗅觉，用他锋利的牙齿，咬住魏桥投射过来的粮食。
盛安平可是魏桥的白眼收集专家，这次收集到的是罕见的魏桥投射过来的视线，专家望着他，回报以一笑。
接收到回报的魏桥不领情，他站起身，拿起桌边的手机，走向对他笑的盛安平。
“就吃完了？”化身成收银员的盛安平问他。
魏桥不理他。
盛安平看一眼钟：“你还回学校上晚课吧？”
魏桥还是不说话。
付完钱正打算不理盛安平就走时，身后再次传来那个和同事聊盛安平的声音。
“哎，小盛，你那忙不忙，来帮小妹端一下菜呗。”年纪更大的那个阿姨说。
小妹就是刚刚和她一起聊天、对盛安平有点意思，却又觉得姐弟恋有风险的女孩。
一看就是牵线，魏桥没控制住翻个白眼，盛安平见他的白眼一笑，笑得格外欢快。盛安平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一脸不聪明的样子，魏桥几乎想直接骂他傻逼了。
盛安平只在魏桥眼里是一脸不聪明的样子，在那个小妹眼里可是凶巴巴得让人不敢靠近，不然也不会被人牵线还站那么远。
魏桥不想看盛安平帮人端盘子，正想走，盛安平却越过收银台，拉住他：“还没付钱呢，想吃霸王餐啊？”
魏桥瞪他一眼，听完他下一句话后又忍不住嘴角勾起。
拉住要走的魏桥，盛安平对让他过去帮忙的阿姨说：“阿姨，我这忙着呢，这还有个想吃霸王餐的。”
阿姨牵线没成功，只能说：“行，那你先忙吧。”
盛安平手中握住他的力道没有松，魏桥拼命将嘴角的微笑掩藏。等盛安平从阿姨那收回视线看向他时，魏桥已经恢复到原有的冷漠表情。
魏桥甩开盛安平的手：“多少钱？”
“一个吻的钱。”盛安平没个正经样地站在收银台后对他笑着说。
魏桥再次瞪向盛安平，一直瞪着盛安平等他说实话。盛安平却笑着说：“别瞪了，小心眼珠子都瞪出来。”
魏桥瞪盛安平的眼珠一转弯，又是给他一个白眼，盛安平也不逗他了：“你不用付了，我已经帮你付了。”
魏桥看向他，盛安平又说：“不是请你啊，用你存在我那的五百块钱。”
其实那五百块还剩多少，盛安平早就记不清楚了，不过魏桥永远在他这有存款。
盛安平笑着对魏桥眨眨眼，一个每天不去上晚自习的人催一个每天认真学习的人回学校上课。
“提醒你很晚了啊，再不回去，你就要迟到了，你不最怕老师了嘛。”
以前打架，老师一来他就收手。
魏桥几乎想再瞪他，看见盛安平这笑嘻嘻的样子，最终还是保养眼睛地扫他一眼就走出门去。
盛安平站在收银台后，望着魏桥离开的背影，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