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立着的那座古老时钟，时针准时指向三。已是深夜三点，魏家客厅却还是灯火通明，没有月光停留的余地。
以往这个点魏家的人一般都睡下，而今天魏家保姆还拿着清理工具，收拾客厅里两父子因为吵架而制造出来的垃圾。
“当初让你妈把你带走就是个错误！也不知道你在那边学了些什么东西，整天夜不归宿，这都第几次了，你想干嘛？！”
花瓶从魏桥手中扔出，是满腔怒气训责魏桥的魏承继没想到的，同样也是看起来在一旁擦东西，实则怕魏桥被打的保姆没想到的。
玻璃碎裂的炸响，满地的玻璃碎片在客厅拖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向四周炸开。
魏承继身边假惺惺陪着他的女人被魏桥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她拉住魏承继的手臂，差点吓到魏承继怀里。
魏承继无可理喻地望着一下发火的魏桥，轻轻抚摸着身旁受惊的女人。
“你先去睡觉吧，这么晚了。”魏承继安慰那个女人说。
在他刚回来的时候，魏承继也这样对女人说过。
魏桥回到家，一眼就见客厅里等着他的那几人，魏承继听见声音，转头朝他看来，脸上阴沉的神色，魏桥早就预料到，只是那个女人也跟着魏承继坐在那，是魏桥没想到的。
不过坐在那肯定也是想在魏承继面前表演她和蔼可亲的继母形象。
这不魏承继叫她上去，她还小鸟依人地对魏承继说：“你别发火，我在这看着你，不许发火。”
魏桥觉得自己要吐了。
还是示软最得魏承继的心，魏承继在沉着气和他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有意识地强调：“你后妈为了找你，你弟弟都不顾了，把他放在家里，和我一起去找你！”
魏桥顿时很想笑，很想给那个女人鼓掌。
家里又不是没有人，又不是他们出去就只有魏博一个人在家，家里还有一个专门照顾他的保姆呢。
他看向那个魏承继说帮忙找他的女人，眼中讥讽的笑容在说：“真是谢谢你了，一个想把我赶出去的人，在魏承继面前要演成一个四处找我、担心我的人，真是不容易。”
在魏承继心里他一直是那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以前小时候每次他回家，魏桥都会在门边等着他，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开心地叫他爸爸。和他妈妈走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砸东西的模样。
魏承继从未发现自己对魏桥的了解，还停留在十多年前的时光。是那样古老，那样不可靠。
都说山水难改人易变，更何况还是从小孩长成十八九岁的大人。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战争结束，魏桥愤愤上楼，女人也被魏承继劝去睡觉，魏承继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按摩自己的脑袋。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被一旁扫花瓶玻璃的保姆听见，保姆咽了咽口水。
“老爷，这个年纪都这样的，我们在少爷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冲动，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我们都忘了而已。”
听到这话，魏承继抬起头，像是听懂了什么，但接着又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是他那样，我都已经出来工作，能给家里汇钱了。”
保姆将花瓶碎片扫到一块，大着胆子对自己的雇主说：“现在的孩子不一样了，而且少爷也不是次次都这样发火。上次晚回家，他也没有反抗......”
“老爷您没有发现只要你一提到魏桥的妈妈，他就会发火吗？尤其是您说是他妈妈把他带坏的时候。在离家之后，妈妈是魏桥最亲近的人，您已经缺席他重要的青春好几年，现在一个离开好几年的人去批评自己最亲近的人，这谁都会发火的呀，更何况是自己的妈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保姆这段话早就想对魏承继说了，只是没找到恰当的时候，这次终于等来恰当的时候，保姆正打算开口，被魏承继劝去睡觉的女人拿着一块毯子走过来。
现任太太过来了，保姆当机立断闭上嘴。
当着现在太太的面说以前的太太，这不找死嘛，保姆装作没什么话说了，继续打扫。女人拿着毯子走到魏承继身边，给魏承继披上：“天冷，别总在客厅里坐着了，好好洗个澡，睡觉吧。”
魏承继握住女人给他披毯子的手，像是从冰天雪地里重回温暖的春天。
保姆一见情况不对，加快速度打扫完地上的花瓶碎片离开。
*
昨天睡得晚，第二天还是得早起做早饭。想着魏桥也没比她早睡，保姆还想说如果魏桥没能起来也不去叫他，让他多睡一会。没想到第二天早晨，魏桥还是照样早早起床。
差不多的时间下楼吃早饭，魏桥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只是眼下的黑眼圈和一看就没睡够的暴躁脾气暴露了他。
带着还有些睁不开却强行要睁开的眼睛走下楼，魏桥终于知道盛安平那个傻逼为什么有时候脾气那样暴躁了。
这每天都睡不饱，脾气能不暴躁嘛？不过盛安平以前又没有上班，只是最近才找到工作。听他说他以前压根不需要打工。
魏桥走下楼梯，又得出一个结论。
盛安平的暴躁和没睡饱没关系，纯属人傻逼。
边骂边沉默地吃完这顿早饭，保姆将热好的牛奶递给要出门的魏桥。
被保姆加热得能当暖手宝使的牛奶，烫得魏桥心脏发热。
宁静的早晨，魏桥握着暖得他手心发红的牛奶，抬眸看向面前每天都送她出门的保姆。
保姆对上魏桥看过来的眼眸，也对他笑笑。
一笑，魏桥再次落荒而逃。
魏桥快步走出家门，头也不回，坐上司机送他去学校的车。
司机已经能够在魏桥上车时不去给他开车门了，魏桥握着牛奶，自己打开车门上车，又自己关门。
“砰”的一声，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吓了一跳。
看来他家少爷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也对，昨天就被骂了一顿今天心情能好吗。昨天再次没接到人，通知魏承继的人是他，当时他就在想魏桥又要挨骂了，果不其然，今天魏桥就好像火气很大的样子。
“车内心理疏导师”司机又要开启他的疏导之路了。
司机咳咳嗓子做准备工作，说话前先偷看一眼后视镜中的魏桥。魏桥还是那个样子，双眼望向窗外。
只是......昨天魏承继是不是有点骂得过火了，魏桥的眼睛都红了一圈。
这让司机有些不敢开口了，怕没说好，直接让魏桥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