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崇发给他的见面地点是一家咖啡厅，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靠着破导航找了好久才找到。
等待他的伍崇坐在显眼的位置，一看到他，立马在玻璃窗后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对咖啡什么的一窍不通，当伍崇问他要喝什么的时候，盛安平随便说一句“和你一样就行”。
伍崇反问一句：“真的吗？我喝的很苦的。”
盛安平不太了解，更何况他也不是来喝咖啡的，他点点头。
到手的咖啡并不苦，伍崇回答盛安平的疑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我喝的这种，所以我给你换了一种。”
停下喝手中并不苦的咖啡，盛安平抬眸看一眼桌对面的伍崇。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贴心了。
记忆中的他还是会躲着家里，在房内悄悄和女朋友打电话，让他不要告密，以请客为封口费的叛逆大哥哥。
也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长成伍崇当初的年纪了，自己都变了这么多，伍崇变得贴心也不奇怪。
对面的伍崇相比于初高中的叛逆，多了不少近人的气息，要是知道他青春期做的那些被称为不肯说出去的事，肯定想不到伍崇长大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盛安平感觉伍崇有点陌生，但伍崇身上又有许多点让他觉得没有变。
“你变了很多啊。”他还没开口，对面伍崇先说，“长高了，胆子也这么大了。”
知道他什么意思，盛安平并不想和他谈这些事，盛安平拐着弯越过伍崇想说的话，回答：“你也变了很多，不过有些点还是没变。就好比说话时的细碎口头禅，好比手指甲剪到几乎进肉，这些小点依旧没变。”
这是他在过去许多伍崇没注意到的日子里观察到的，伍崇以前不知道，现在这么说出来，伍崇自然也不会知道他观察时的小心翼翼。
过去的小心翼翼与刻意隐瞒，变成现在可以对着当初那个人大大方方说出来。
说出口时没有昨晚躺在床上时幻想的紧张，丝毫没有过往的心跳，只有过去回忆带来的流逝与陈旧感。
都是过去的事了，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伍崇被他这么一说，看看自己的手指甲，确实深到快要进肉。
伍崇笑笑：“是被我妈感染了，小时候剪指甲她总是说不剪干净容易藏灰，会吃进肚子里，小时候我就剪这么短了。”
说起小时候，说起妈妈，伍崇由此接着对盛安平说：“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妈也是。”
“我妈也是？”这话盛安平是不信的。
他想信，但又明白自己信不了。
信了的话，欺骗的还是自己。
“你说我爸担心我，我还能信。”盛安平说。
是邻居，知道盛安平家那些事，知道盛安平说这话的意思，但确实是盛安平他妈打电话问他知道盛安平去哪了吗，有没有和他联系。
盛安平倔，这样说说不清，伍崇换个话题问：“你爸说你带着别人私奔了。”
这是事实，而且在伍崇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盛安平轻轻点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就是那个男生？”伍崇接着问。
盛安平再次点点头。
“你家不让？”伍崇跳过得知自己邻居弟弟是个同的惊讶问道。
接到盛安平他妈的电话不久，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和盛安平一起私奔的是个男生，不是他所想的理所当然的女生。
“你能别管么？虽然你找我过来就是要带我回去的。”盛安平并不想再和伍崇回顾自己和魏桥私奔的原因。
被这样说，伍崇倒是笑得更欢了，他笑眯着眼：“谁说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盛安平看向他。
伍崇伸出两根手指：“你能这么久都不回家，看起来是很有决心了，劝你回家是胜算不大，我也是帮你爸妈劝劝你，回不回去在于你自己，我也不能强逼你。这是你的第一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呢？”盛安平问。
“这么快就把第一个选择否定掉？”伍崇笑着说。
“第二个选择就是，”伍崇敲敲第二根手指，“就是和我一起干，不过不是在这，我只是经过这，我的公司没在这。”
“你都有公司了？你不是在外地做事吗？”
伍崇笑：“早就辞了，自己出来单干，和以前的朋友。”
“以前说要一起开公司的朋友？”
盛安平以前和伍崇呆在一起时，就听他们讨论说以后要开个公司，赚大钱，谁当什么职位都想好了。当初只觉得他们是过过嘴皮子瘾，幻想未来，谁知现在真的要开始了。
“我还没把你在这的事告诉你家里，你的成绩要是回去读书也不够理想，只能再复读，而且七中教学资源又那么差，就算复读也没听说考上什么好学校的，而且你妈和你爸又……”
说到这伍崇停顿一下，表示那个意思，盛安平懂他什么意思，伍崇接着说：“我就想你要不就跟着我走，正好我能帮你争取到好学校的复读名额，考上了最好，没考上的话，你也可以到我们这刚起步的小破公司来做事。”
果然变得很贴心，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伍崇自然对他很照顾，连后路都给他铺好。
“听说你私奔了，我还挺惊讶的。不过也挺欣赏你的勇气，但勇气没用对地方就不叫勇气。希望你能来我们公司，发挥你的勇气。”
伍崇说得很明白，既给了他两种选择，也向他投来橄榄枝。
他是很有勇气，很有勇气付出实践，但正如伍崇所说，他的勇气现在换来的是什么呢？
逐渐变小的房子，增多的争吵，分裂的怀疑……他的勇气只换来这些东西。
在被魏桥式悲观主义往下拉的时候，脑中不断闪现的回忆拉扯着他。
“新婚快乐，现在用对了吗？”
“嗯，对了。”
那盏昏黄的灯摇曳着美好的回忆。
两股力量在心中搏斗，盛安平抬起头对等待他选择的伍崇说：“那如果我选择第三种，保持现在的生活呢？”
“那是你的自由，”伍崇说，“但也请你想一想两个都还没高考的人能去干嘛。你也快过二的年纪了，我也不会和你编什么童话。虽然你们两个成年了，但都没有上大学，甚至没有高考，你想想你以后能干嘛？就算你有毅力有本事，这样的条件也能赚大钱过得很好，但这其中要受的苦是你自己应该能想象的。这还只是可能，现在有一条更轻松、更快的捷径摆在你面前，你何必再去因为现在的勇气，或者说是以后所认为的冲动，来放弃这条捷径，去选择一条只是可能的、更苦的路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