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抱着沈君珏缓缓浮上水面，一露出头，她大口喘了几口气。回过身，顾亦珏也从她身后冒出头来。沈君珏双臂揽着顾亦珏的脖子，这里的水不浅，她整个人漂在水中：“玄玉，你何时学会游水的？”她还记得，上次她神志不清跳湖的时候，他还不会游水，接下来天寒地冻的，也没法泡水。顾亦珏抹去脸上的水，单手揽着沈君珏的腰，怕她飘走：“拜你所赐，多一个保命的本事，不过这里的水似乎不深，我踮起脚能勉强踩到底。”沈君珏：“水不深……玄玉，我感觉有东西在身边游动，会不会是水鬼？”她骤然抱紧顾亦珏的脖子，两人警惕地盯着四周，平静的河面上偶有什么东西翻起，打出一小片波涛，很快消失在河面之下。顾亦珏伸手摸向怀中，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摸出来，咬在齿间，抓过沈君珏搭在他肩上的手，将短刀塞给她：“这个你拿好……”“玄玉！玄玉……”沈君珏唤了两句，才开口，顾亦珏便松开他一头扎进水中。她一个人漂浮在冰冷的河水中，这里的水面十分宁静，她能感受到水流缓缓推着她漂向下游。忽然，身子周边的水流搅动起来，她感觉河水改变了流向，股股水流从河底旋转而上绕着她打转。点点血色从水底泛上来，在搅动的水流中晕散、铺开。眨眼间，身边清澈的河水染上一片血色。“玄玉——”她嘶喊一声，没人答应，亦不见有人从水下浮上来，她双手握紧了尖刀，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河水中的血色越来越浓，愈发清晰的大团血雾从水底泛上来，晕散、铺开，融入水面的血水之中，连空气中都满是血腥味。“玄玉……”沈君珏深吸一口气，闷入水中想看个究竟，但是周围都是浓郁的血色，她什么也看不清。她潜了许久，直到气息耗尽才不得不重新冒出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入目之处已被血色涟漪侵占，唯有她身边方寸之处还可窥得一方清澈。“玄玉，你快出来……”沈君珏将短刀贴着胸口默默念叨。哗啦——一阵水花激荡，一个脑袋从沈君珏身侧的水中冒出来，顾亦珏甩甩脑袋，一睁开眼就看到沈君珏在水中瑟瑟发抖。“玉柔。”他喊了一声，“没事了，已经解决了。”顾亦珏游到沈君珏身边，单手揽住她的腰，重新将她护在怀里。沈君珏摸向顾亦珏的脸，一遍又一遍，仔细摸过他的眉眼，他的唇，望着他清澈的眼眸，一拳打在他肩上：“你干什么！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成了这里的水鬼，你干嘛把你的短刀给我，我不要……”顾亦珏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不把短刀给你，我手中的剑怎么施展得开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顾亦珏将他防身的武器留给她，为了她冲入危险之中。沈君珏忍不住了，紧紧搂住顾亦珏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天色很蓝：“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带着哭腔的温柔和挂念轻轻落在顾亦珏耳边，他心神一动，偏过头，只能看到纤细窈窕的背影，他想轻轻拍一拍沈君珏的背，安慰她，不要让她哭泣，可是腾不出手。顾亦珏默不作声，带着她顺着水流而下，漂过高大的芦苇荡，终于看到两岸结实的土地，顾亦珏慢慢往岸边靠，水越来越浅，前方有一块筑在水中的木桩，他赶紧游过去，勾住木桩。这里刚好是一个简易的木质码头，这里水也不深，也就到他的腰部。顾亦珏将沈君珏抱上码头，手臂一撑，跟着爬上去。两人身上的水哗啦啦地往下淌，似有千斤分量压得他们抬不起身。“湿衣吹风，当心着凉。”顾亦珏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沈君珏披上，虽然湿淋淋的不保暖，好歹可以遮一遮，“这里有人力修筑的台阶，附近应该有人家，待会我带你去找户人家换身衣服，你最好再泡泡热水。”沈君珏扯紧肩上的衣袍，没来得及说声谢，忽地皱起眉：“你，你干嘛解腰带。”顾亦珏兀自整理腰带，头也不抬：“想什么呢，那伙歹人在水中想偷我的家徽和玉坠不成，将我的腰带扯开了。”若非他一路扯着腰带，不然一上岸，腰带裤子什么都没了。“哦？”沈君珏很是好奇，凑近一些，“没想到你的家徽比腰带还结实。”顾亦珏重新系好腰带，将家徽和玉坠仔细收入怀中：“这是自然，家徽和玉坠用的绳穗，火烧不断，刀砍不断……”他抬起头，声音戛然而止，一直看着远处一动不动。沈君珏咽了口唾沫，猛地回身，他身后只有台阶，上面或许有条路，但一个人没有。“怎么了？”沈君珏悄声问道，握紧手中短刀，“是不是又有刺客了。”顾亦珏沉默着摇头，将短刀仔细收好，打横抱起沈君珏：“我先带你找户人家换身衣服，你这样不行，若是染了风寒就麻烦了。”他抱着沈君珏步上台阶，脚下是一条不算窄的道，道上有车辙印和马蹄印，看样子这里常有人路过，稍事张望一番，不远处的路边似乎有一间屋子，门前还飘着一张旗幡。“那里有家客栈，我带你过去。”顾亦珏抱着沈君珏快步过去。屋子大门边的墙上挂着书皮一样的东西，上书“清河客栈”四个字，最下面还有个图案。顾亦珏看也不看，直接闯进去。大门进去便是客栈的前厅，里面没有人，正对着大门的事柜台，柜台后站着一年轻男子，有客人上门他也不招呼，自顾自地低头拨着算盘珠子。“这位伙计，我要两间上房，现在，还有沐浴的热水。”伙计这才抬起头，他肌肤白皙几乎透明，在光线略微昏暗的郊野客栈内，略有些瘆人。“两位客官从水里来？”问的话也吓人，正常人哪有从水里来的。沈君珏靠在顾亦珏怀中，多看了伙计几眼，高高的个子，身材乍一看，和顾亦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