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60章 飞翔 (上)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章
    《鸟*》

    淋浴间,冲个热水澡,让筋骨指节暖和起来。

    于文文穿上黑色套头棉上衣、黑色厚毛衣、白色外套、黑色长裤。

    这晚,她走进了夜中极冷的校园冬夜。

    校园出奇静谧,风中有股松脂味道。

    行经宵夜街入口处时,于文文望见一名穿着草绿色高领厚毛衣、紧身橘色舖棉背心的女子,走进校园。她有一头捲曲飞乱却十分好看的短髮,挑染了金色,她的眼神明亮深遂,定定地看着前方。

    不同于古三梅,是左眼下方有一处霞色的胎记,这名女子的右眼下方有一块紫色胎记,胎记在无月的夜色下显得晦暗,衬得上方一双大眼,更加晶亮有神。

    于文文没有作声,静静让这名女子与自己近距离地擦身而过。

    想了三秒,于文文突然回头,唸颂了一段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那名女子果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于文文眨眨眼,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她没有交谈打算,挥挥手,接着双手做势在空中敲打键盘,转身后,继续向校园行去。

    望着灯火通明的宵夜街,于文文停下,她想那裡已经没有她想见的人了,转个方向,往松林那头行去。

    眼睛刚适应完宵夜街上的繁灯,突然转向,校园便显得特别晦暗。

    好在,之前的圣诞节彩灯,还在记忆中發亮。

    没有蛙鼓,虫鸣消极,毕竟冬夜寒苍。

    松林一角有处颓旧的人字亭,她经常将脚踏车停放于此。亭上白漆脱落,露出乾冷的灰色水泥。今夜,亭下的脚踏车阵,出奇地整齐。

    “脚踏车都睡了吗?可我还没。”她对自记说。

    人字亭旁,有栋白色四层楼建筑,牆上是明亮巨幅的窗,窗内有日光灯,望进去,一张长木桌上躺着一隻被肢解得所剩无几的青蛙。

    “那便是解剖台了?”憷目惊心的于文文呢喃着:“面对这样壮烈的结束,以生物学之名,沉思是什麽?”

    转角,换个窗口望内瞧,同一间实验室裡,另一名研究生正在解剖一隻鸟……

    走进松林,让木的肃静,重写今晚的记忆。

    于文文直觉向松林深处走去。

    松林,是小丘上珍贵的资产,受到校方极周延的保护。松针落地成毯,柔软乾淨。

    她无拘无束,迈开了步子。

    松之后是松,针针相连成海,绿波在夜风中淘淘作浪。

    松浪不断伸延扩散,脚下並不迟疑,前行,前行,超出记忆中地景的界限,超出了小丘承载的富土,前行。前行。

    停下。该右转吗?不,她,继续前行。

    从无月的夜,走进月光初露,走进枝稍朦胧相连的无边松林,走进一道道蓝云天幕,走进于文文耳中那道持续的啼鸣。

    咕呲咕啾玆……咕呲咕啾玆……咕啾,啾呜……咕呲咕啾玆……

    她停步,闭上了眼。

    “啊!多美丽的声音啊!”

    开启眼睑,迎入一道黑而清亮的背影,或许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一切都显得沉默而静止。

    够久了。等待得够久了。

    白眼转身,静望着她,他的眼光像道春天的溪水,冰冽清澄,他温煦的神情充满了光华,像是不用说话,便已达成许多问候。

    冷风飘来几丝松针,针叶飘略白眼的身畔,直直落入土地,没有一点声音。

    蓝云映月,现出了一条灰白幽远的天路,白眼提眼凝望着天角,云影层层御风,好似一朵巨大的白花,正绽放于天际。

    过了许久,白眼开口:“妳,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等妳。等待一场对话。”白眼的声音十分低沉。

    数月下来,于文文的专注,已然分毫不遗。

    “或许,我能听。”她说。

    “不,陪我说说吧!”白眼的气息绵长均匀,起伏不带骚动。

    他接着:“有时,我真渴望孤独的感觉。”

    “我以为,你一直是很孤独的。”她不解。

    白眼的嘴角露出一抹十分动人的笑,像是那裡开了一朵香氛四溢的花,而花的蕊心,正窣窣飘散成接下来他所说的话。

    “流浪在时间裡,失序的魂魄,穿梭大地繁複的网路,一切都是迫切的必然,反之,便是被惯例屏除的悲剧。惯例,是可畏的。能这样自在地说话,已是万幸。”

    望一眼天边巨大的白花,望着充满热切的她,白眼继续说:“有时,一个小小的改变,即便充满了善意,都还是造成了许多冲击。”

    “你平和的气息,让我很难想像背后有冲击。”她顺着感觉说话,那是话裡的抽象画,没有实物在前,说的纯是感觉。

    白眼收起笑容,静静地感受她所说的。

    话语像是流星划过夜空,片刻璀璨,来自夜空中的能量,夜,恰似人的思,看不透,因为是如此的广阔深远。

    但其中,多少猜疑?多少信任?这名女子,彷彿有许多坚持,坚持的背后,若真是不得不然,便应是种珍贵的情谊。情愿如此啊!

    他问:“妳,为什麽要找我?”

    “我以为……应该说……是你,在找我吧!”

    怎能不就此倾吐?从老婆婆、母亲到古三梅,白眼像是撒出了一张细网,这些人兜起来,指向了谁?

    她又说:“我原只是在一间空教室裡等待一些人,也许我闪了神,做了白日梦,也许我对未来茫然,对过去茫然,对自己茫然,我只是想透透气,到校园裡散步,我无心撞见绿绣眼掉落,那当时,我也只是想好好看着那隻鸟,鸟飞来,为什麽飞不走?我无从想像你从哪来,你的目的,你的过去,我以为当有绿绣眼落地的时候,就能见到你,显然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怎麽能说是我找你?我想找你的时候,难道你就会出现了吗?”

    “我这,不就正在妳的面前。”白眼安祥地微笑。

    虽然毫无头绪,不得不做出许多假设,她说:“相遇不是偶然,或许你所隶属的繁忙网路,并没有给你太多喘息的机会,所以你才渴望孤独,是吗?我不知道我对你有什麽帮助,我对鸟类知道得不多,但我想……”

    “妳,”白眼轻轻地打断:“让我看见了孤独。”

    “孤独?但我并不想孤独啊!”

    她知道自己并不明白白眼的意思,只好把心底的话,没有保留地说出。

    她發觉白眼的神情,从月的温婉,细细凋落成冬夜裡无声落地的残叶,在黑暗中,偶尔被风戏弄着。

    但那眼光,仍是如此通透明媚,他毫不分心的凝望,令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沟通,仍然持续着。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慢慢来吧!每一步都不容易。

    于文文开始放下自己的孤独,还有那些跟孤独相关的时间、词彙、感受。

    她让心思更加平静,静到没有一点杂音。

    不需要倾诉,她,有了能力倾听。

    “妳孤单一个人的时候,总幻想着飞翔?”白眼幽幽地开口。

    “人,是矛盾的,越是做不到,越是支配着梦想的肌理。”她小心应答。

    “能飞翔的,却总希望安稳落脚,不再飘移。”

    “你看起来有许多担忧?”她说不出对眼前这号神奇人物的真正感受,只知道对他所知太少,但她喜欢他的存在,甚至觉得不必完全知道他背后的网路到底所指为何,或者详细探究他的真正来历,她知道,一想到他,知道他存在,便使她雀跃,充满了继续思考的能量。

    她想靠近,轻轻牵起白眼的手。回想梦中经历,害怕一眨眼,怀裡便什麽也没有。

    黑风中的白眼,任意念停滞在与她的眼光的连结,他熟悉依靠的感觉,深谙大地气蕴之间紧密依存、互相取捨的千古真理。

    毕竟,没有一隻鸟,能飞出这张大地的网络。

    但他似乎被一种新的依存感困惑住了。

    他知道,这是他幽游的时空没有赋予他的那种依赖,他开始觉得不想离开。他想留下来。但是,他该对她说什麽?

    语言,从来是短暂而不可依靠的,依赖语言,是否一再被语言背叛?但是语言承载着沟通亲近的能力,不使用语言,又要如何跨出友善的下一步?

    大风数起,白眼想见无数蓝光像陨星般地从天而降,想见自己像根木灰在火苗中消灭殆尽,想见数不尽的季节沉睡,让思考,这件飘渺而奢侈的事,一一风化成点缀。

    孤寂,是一抹大地不变的神情,失去生命秩序后的漫步,没有因果、牵连,只有执念,一股不灭气息,兀自冉冉迎天。

    当孤寂便是永远,曾经先知贤能的心智,便注定要探究奥秘,大地释放着讯息,却不交代原由,因为原由肤浅?片面?或许,真不是接近自然真相的途径。

    唯有思考,不断思考的执,让原本该消失的,改变了法则,让有些现身,牵动风云,进而摧风御雨。

    她禁止自己眨眼!她只能这麽做!她害怕白眼消失!越是害怕,越不能思考,只能再敞开心,完全接受。

    她,又走进了更深一层的自己。

    “那,”白眼遂说:“就随我一起飞吧!”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随便看看: 浪打桃花娇妻驾到:天降萌宝请签收灵武龙修史上最强归来爱情并非徒有虚名99度爱恋:陆少的掌中宝妻薄情前夫太嚣张在九叔世界修仙傻瓜镇的居民绝世无双大唐开局圈地为王艾泽拉斯阴影轨迹布莱克.肖旷世神眼绝世作精重生成了掌心宝嫁入豪门后被宠上天重生之影后的终极任务在烈火中求生[JOJO]论在杜王町打工的危险性鸿蒙剑尊六零军婚:带空间兵团里面当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