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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无忌闻言眯了眯眼，单手掏出一把扇子，“唰”一下展开，轻轻扇起来，明明是不苟言笑的冷皮美男，如今却是添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儒雅气息。
“我若是再对着姑娘撒谎，姑娘恐怕更是不会帮我们了。”
乔杉会心一笑：“你倒真是通透直爽，却不过是想骗取我的信任？”
说着，乔杉转头观察完颜无忌的表情。
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仿佛前方真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引着他张望。
乔杉皱了皱眉，忽而望见他手里的扇子。
白纸黑边的折扇，素白的扇面上精巧地店绘着一副白鹭飞天图，青云环绕，山尖高耸入云，蓝天之下，一着蓑衣的老翁对着清潭垂钓，一副悠然模样。
乔杉猛地一惊，指着折扇：“这是……？”
完颜无忌“唰”一声合上扇子，转身面对乔杉，双眸直直对上她的目光，那道目光直射过来，毫无阻拦，仿佛要照进她的心底。
完颜无忌走上，靠近她一步，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乔杉紧握住拳头，才忍住自己没往后退了一步。
完颜无忌悠悠开口：“那请问，我骗取到你的信任了吗？”
说着，将手里已经合上的折扇放在掌心里，呈递到乔杉面前。
乔杉拿过折扇，仍是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和完颜无忌拉开了距离。
双手打开扇子，乔杉看着扇面上那副鲜活的白鹭飞天图，微微蹙着眉，双目里却满是惊喜，把着扇子看了又看，侧头问完颜无忌：
“这是你的扇子？”
完颜无忌点点头：“上月过生辰，一江南友人赠与我的，说是前阵子云游蜀地时在一位老先生那里买到的，那老先生告诉我，蜀地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善用文墨，精通学术，知晓天下大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可惜他遭遇变故，隐居山林，不愿出世。”
乔杉垂下了眼帘，合上扇子，将折扇递还到完颜无忌手中。
“它既已到了你手里，你便要好生妥善保管着，切不要损坏或再丢失了。”
“再丢失？”
完颜无忌抓住话中的漏洞发问。
“是。”乔杉轻叹了口气，“这扇子是父亲最宝贝的一把，是当初父亲初做官时画的，一直仔细保管着……后来，被我兄长弄丢了，哥哥因此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才赌气出走，直到现在也没回过家一次。”
完颜无忌皱了皱眉。
“我倒听说，你哥哥离家出走，是因为你母亲的去世。”
乔杉一时沉浸在家事的痛苦中，竟没有想到他一个燕国来的人会知道这么多，只是又叹了口气，回答道：
“江湖上都这么说，哥哥对父亲当时不救母亲，反而要坚持生下我的事情确实痛恨，在心里一直怨恨着父亲。”
“可父亲辞了官之后，家产全四处散发给锦官城里的百姓了，到了山上，就是一个穷书生，不会耕地种田，只会读书习字，碰上街天，便挑着一筐筐字画上集市里卖了，换些米菜回来。”
“哥哥嘴硬心软，就是心里再怎么记恨父亲，可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家，放心不下还在襁褓中的、年幼的我。”
乔杉又轻轻叹了口气：“直到我长到十岁，哥哥已经为父亲开辟好了一片田园，够他种四季蔬果粮食，才借着弄丢这扇子的由头，离家出走了。”
“哥哥走后，父亲很自责，以为是自己两句话气走了他……而哥哥，自母亲走后心底就一直无法原谅父亲，于是干脆对外宣称，是因为父亲放弃了母亲，他才出走的。”
“如今，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怕是永远不能和解了。”
完颜无忌又打开了折扇，轻轻摇晃，微风拂面而来。
“如此看来，我这件折扇，是个宝贝了。”
说着，合上扇子，递到乔杉手中。
“既是你们家的宝物，来到我这里，不过是一件玩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让它发挥该有的价值。”
乔杉一惊，伸出手来，将要接过扇子，却还是忍了一忍，将扇子推了回去。
“我已欠下你一个救命之情，不好再欠一个。还是请公子收下吧。”
完颜无忌一笑，也不拘泥，伸手接回了扇子：“也好，你若有何时需要这把扇子，再来找我就是，我会好好替你保管。”
乔杉便福一福身：“多谢。”
“此外。”
完颜无忌又回过头，深深凝视着她，“你方才欠我的人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乔杉心里一慌，他若提出让自己带他去见父亲，她该怎样拒绝才好？
可是，乔杉心底却大有不愿拒绝他的心情。
咬了咬牙，乔杉还是开口说道：“乔杉若有能帮得到公子的地方，若不是太为难，乔杉必定用尽全力，在所不辞。”
完颜无忌闻言微微笑了：“倒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想让你能原谅惟君，她之所以掩饰身份，不过是为了我的事情有些心急罢了。”
看到乔杉愣怔在原地，完颜无忌认真地看着她：“这点要求，不会太为难你吧？”
乔杉微微扯起笑：“不会。”
“放心吧，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提那件重要的事，反而要为了她放弃呢？
“坊间都传当年长公主为了嫁给公子，不惜当众顶撞圣上，拒绝其他王国继承人的求婚，还带动了从不理世事的皇后，和一身圣贤名号的皇太子为其求情。”
完颜无忌闻言，依旧是淡淡的神色，眉眼间却有一抹欢愉，仿佛正沉浸在那场被宣扬得全国皆知的求婚里。
乔杉一笑，笑得有些心酸。
却还是洒脱的语气：“公主和驸马，当真情比金坚呢。”
完颜无忌扭头，看着她，乔杉不知怎的，感受到一丝怜悯。
他却不说话，只是看一眼，就又淡淡转了头去。
“多谢乔姑娘，我们该回了。”
乔杉点一点头，吸了口气，先完颜无忌一步走朝前去。
感受到完颜无忌并未动身，乔杉又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却见男人正一眨不眨地扭头看向远方那座山头，那山并不远，却出奇地高，高耸入云，笼罩在烟云之中，看不清真面目。
乔杉心里微微一惊。
只听完颜无忌话里有话地开口，吟出一首小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