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志摩玲子——
炎炎夏日下,少女回想着自己至今为止,那段过于漫长的岁月。
十七年前,走夜路回家途中突然被某人从背后袭击,遭到勒毙。
那股痛楚、那股苦闷、那股悲伤、那股憎恨,死亡,世界转瞬间一片黑暗。
不一会儿——在朝日中再度睁开眼时,少女已沦为非人之物。
全身上下只剩复仇与憎恨的恶灵,却不晓得杀了自己的凶手。
找不到最关键的复仇对象,少女就这样在世上徘徊了一年又一年。
当然在这段期间,她一次都没有袭击无辜之人。
然后直到将近一个月前,这座城市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
可怕杀人鬼的手法酷似少女遇害时。
确信该报仇的对象睽违十七年再度有了行动,于是来到这座韵雅市。
户籍问题以及转学手续等等,都由某位非法掮客擅自帮她办好了。
——一位即使知道少女真面目仍毫不畏惧,身着白衣的奇妙男子。
少女开始寻找凶手,可惜城市太大,难以找出凶手所在。
尽管能感受到凶残犯行瞬间散发出自己过去也曾体验到那既强烈且丑陋的杀意,但是凶手往往在少女赶达现场前就失去踪影。
很不幸的——寺泽亚季遇害的当晚,少女同样没能赶上。
等她抵达现场时,亚季已经断了气。
不过这次,少女明白凶手是在自己抵达的前一刻才仓皇逃跑。
因为不只凶器的屠刀还留在现场,寺泽亚季的四肢当时仍是温热。
想必凶手是畏惧化为复仇鬼的少女散发出难以控制、四处扩散的憎恶所引发的异象,才会来不及带走这些就逃跑了吧。
当少女回过神时,她已将亚季的四肢小心翼翼拿回住处,放进冷冻库内保存。
少女至今仍不晓得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大概是觉得很可怜吧。
大概是觉得不该让亚季的四肢被他人看到吧。
徘徊于世十七年,碰上了这名温柔对待自己的少女。自己大概是希望她的遗骸不要遭他人烧毁,才会带回保管吧。
无论如何,带走死去的亚季手脚一事确实为真。
到头来也因为如此,招来真田晴海与寺泽泰典两人的误解。
住处遭到两人入侵,头和身体挨了好几发子弹的玲子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但是,就算身体无法动弹,少女也绝对不会死亡,也感受不到痛处。
自杀早在以前尝试过无数次,最后领悟到无论哪种方法都没有用。
马上复原的少女动身追赶晴海及寺泽泰典。
虽然生气他们对自己做的事,却并不感到怨恨。
只是想对两人解释这是误会。
想对自己隐藏亚季遗体的事向两人道歉。
然后,在不知从何处现身的黑猫带领下,少女找到了两人。
同时也发现了「他」的身影。
十七年前杀了自己的「凶手」。
变得比以前更凶残,被更扭曲的邪念支配的怪物,原本不过是隔壁班的男同学——
冰堂恭也的身影。
然后就在那一晚。
少女终于如愿以偿复了仇。
一阵特别强烈的风吹过。
少女静静低下头,稍稍举起双手盯着手掌瞧。
即便失去实际身体,仍靠着强烈憎恨及复仇欲勉强残存于世,永恒不灭的异形。指尖逐渐失去色泽,由皮肤色转为透明。
从憎恨的诅咒中解脱的异形,身体开始化为光粒子消散。
视野开始模糊,意识也越来越暧昧不清。
少女体悟到自己身上正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所谓的成佛吗?
不知道另一头会有什么。
只知道像自己这种存在,怎么样都上不了天堂。
即便如此,仍没有一丝恐惧。
如今少女胸中只有令她舒服的安心感。
啊啊——终于能够跨越那道「边界」了呢。
混于夏日的清新空气中,随着柔和光芒逐渐融化消失的途中。
华志摩玲子浮现的——最后念头。
●——樱井道隆——
在炎炎夏日持续发威当中,这天难得吹起阵阵凉风。
樱井道隆独自一人造访郊外某栋建筑物。
——韵雅市中央学术研究所。
「樱井先生,这边请。」
道隆坐到会客室的沙发后,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他面前。
「谢谢你,仙羽小姐,我不客气了。」
以悠闲的动作接下仙羽兰递出的杯子。
「仙羽小姐泡得咖啡真的很好喝啊。」
嘴上这么说,道隆却没有喝咖啡,而是将杯子放到大理石桌的角落。
面无表情的女职员虽然一瞬间看向那杯没被喝的咖啡,但马上又移回视线。
「真叫我高兴啊,樱并同学,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来访。」
坐在道隆对面的白衣男子浮现虚假笑容这么说:
「我本来以为我被你讨厌了呢。」
「我当然还是讨厌你啊。」
同样露出虚假笑容的道隆回答杜秋慈瑛。
「毕竟我想整个日本中,肯定没有比你更邪恶的人类了。」
「真是严格呢。」
杜秋仍不改脸上笑容。
「……咕啊。」
这时,一团小小黑色毛球跳到道隆肩上轻轻一叫。
「我倒不晓得,原来你有养猫啊?」
「……是啊。」
杜秋这一问,道隆点点头。
「前几天突然在上学途中缠上我,感觉又不像别人养的,所以决定养它。」
「咕啊,咕啊。」
小小黑猫一双眼眯成新月状,不断对着杜秋叫。
「唔,是我多心了吗?怎么感觉它在威吓我呀。」
「没错。如何,这只猫很有看人的眼光吧?」
「似乎是呢。」
骸骨精的笑容依然不变。眼前的男人不是会被这点程度的话挑衅的人。
「咕啊,咕啊啊。」
「我还真受它讨厌呢,这下想好好讨论点事都难呀。」
「咕嘎嘎!」
「喂,亚季,你安静点啦,会被做成三味线喔。」
一摸它的双耳间,这只黑猫马上不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