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彦被她问住。
他一心只想着唱歌，从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
在他看来，那些想通过唱歌赚钱的人，都不是真正喜欢音乐的。
自然而然的，他也就不可能会去想，自己唱歌到底能给公司带去多少盈利。
叶心烛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时间，见他不吭声，又咄咄逼人的继续道：“你想要唱歌，我完全可以理解。可娱乐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在明知道，收不回成本的情况下，还替你投下大量的人力财力。”
“你怎么知道收不回成本！”能力被质疑，陆晨彦十分不服气，硬邦邦的反驳。
虽然隔着看不见人，但叶心烛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睛。
这副模样，倒是和资料上沉默寡言的描述，大相径庭。
果然，被触碰了逆鳞，就算再沉默寡言的人，都不可能憋得住。
叶心烛也不生气，只微挑了嘴角，无声笑了下，慢悠悠道：“你也用不着，和我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我就问你，你知道铁石乐队新出的专辑，销量是多少吗？”
铁石乐队是乐坛的中流砥柱。
国内的摇滚乐，当年就是从他们开始，才正式进入到寻常人的视线的。
但凡玩音乐的，哪怕不是玩摇滚，也不可能没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可以说，铁石乐队代表了一代人的青春，即便是现在，他们也都还有不少的死忠粉。
陆晨彦没说话，他本能的知道，这个答案，会让他处于更不利的位置。
都铺垫到现在了，叶心烛怎么可能允许他逃避？
轻笑了一声，她慢条斯理的公布了答案，“满打满算七十多万张，这还是他们的那些铁粉，重复购买了多张的缘故。可这么一点钱，给前期制作和宣传塞牙缝都不够。你觉得以你的现在的人气，能比铁石乐队还要厉害？”
她这话可不是在忽悠陆晨彦，是真的这么一回事。
这还是她身为珑薇时，听知情人说的。
当时她可很是唏嘘了一把，后来还在暗地里偷偷屯了不少。
不为其他，就算是给这些为音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的老艺术家们，尽自己的一点心了。
陆晨彦沉默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好似终于明白了现实的残酷，微哑了嗓音，默道：“既然这样，当初你们完全可以不签我。你们这样把我签进了公司，现在却又来告诉我，如今的唱片业很不景气，分明就是在欺骗。”
“你可以说我们是在欺骗你。”
叶心烛没有否认，反落落大方的承认了下来，跟着微一停顿，她话锋却又陡然一转，“可在我们看来，我们是发现了你的潜力，是发现了你身上无限的可能，所以才会大费周章的签下你。你要知道，这世界上从不缺热爱音乐的人，我们不签约你，也能签约其他人。”
这是事实。
陆晨彦的外在条件，的确是出类拔萃。
可仅凭这样，是绝对不够的。
中国最不少的就是人，少了他陆晨彦，还有千千万万的陆晨彦。
她敢说，陆晨彦如果再继续反抗下去，等着他的，绝对是彻底雪藏。
陆晨彦再次沉默了下来，每次碰到自己没办法回答的话，他似乎都习惯了，用沉默来无声反抗。
这样的性格，做艺人可太不合格了。
叶心烛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今天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继续啰嗦，直接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如果觉得我说得对，那明天就来我这里报道。”
说着怕这小子钻牛角尖，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加了句，“通往梦想的路，从来都不只是那一条。你既然能为了自己的梦想，一再的坚守自己的底线，那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梦想去忍耐一下呢。”
说完这些，她再没有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去，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一束清淡的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叶心烛忽然就觉得有点累。
这种疲倦从内心深处而来，让人完全没办法抗拒，她只能疲倦的微闭了双眼，有些恹恹地倚靠在真皮的座椅上。
陆晨彦让她想到了原来的自己。
以前的她也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演戏，她的外在条件，也和陆晨彦一样，非常的出色。按说她去当个演员，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可事实上，这事哪有那么简单。
这年头从来就不缺漂亮的女人，那些漂亮女人为了能红，甚至可以没有下限的，被一些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潜规则，她却没办法做到。
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她都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应酬。
那时候，也是有一个人这么告诉她，既然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过那么清贫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的梦想，再忍耐一下呢？
这句话让她醍醐灌顶一般，从孤芳自赏的清高中清醒了过来。
虽然她还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潜规则，但总算学着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再然后，她慢慢爬上了，别人一生都很难爬到的高度，这才终于彻底有了说不的权利。
希望那个陆晨彦，别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才好。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叶心烛摇了摇头，摇去那些早已远去的前尘往事，也没有开灯，直接就着那微弱的光线，木无表情的出了办公室门。
打车回了莫冼尘的别墅，或许是时间太晚了，别墅里一个人都看不见。
叶心烛也没放在心上，以前的叶心烛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她对这里其实非常熟悉，给自己找一个休息的房间，完全不是问题。
她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完全不想去打扰莫冼尘。
大不了明天早点起来，只要没人看见，她从哪个房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心中正这样想着，迎面就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叶心烛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你怎么还没睡？”
莫冼尘身上穿着睡袍，那样子分明就是入睡前的打扮，现在怎么又跑出来了？
因为楼道里没有开灯的缘故，莫冼尘的脸大半隐没在阴暗中，并不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微冷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