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玖笑了。
虽然整个脑袋都被捂着，只能看见两只眼睛。
但是苏千晓还是听见从师父的胸腔里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她不由挑了挑眉。
师父很少笑，更不用说会像现在这样笑了。
“三师弟，你说我作弊，可有证据？”
沐玖闲闲道。
吴白已经踏进了苏家的包围圈，此刻就站在沐玖面前，二人相距不过三尺远。
“证据？这还需要证据吗？”他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要跳脚了，
“这时疫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你心里清楚的很，对待这种急症，只有先拿珍贵药材给吊着一口气，这才能让我们大夫有时间从容施展。”
说到这儿，他刻意提高了音量，
“而你这边，我昨日可亲眼所见，给病人所用的，不过是些寻常药物，只是这样的话，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熬这么久，所以……”
“肯定是你不守信用，私下里给那些人换了好药，所以，是你作弊！”
“你这个伪君子！白瞎了小师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配！”
苏千晓抿了抿唇。
这人说话咄咄逼人也就罢了，怎么还上纲上线，直接污蔑起师父的为人和品行来了呢？
她有点生气了。
却见沐玖只是默了默，也没有反驳他，而是略微侧头，
“晓儿，将为师特意让你收拾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苏千晓先是一愣，但旋即就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带着墨菊她们扭头就走。
不过几息之间，她就又回来了。
她是空着手的，但身后的三个丫鬟手里却都提着个篮子，篮子上头特意盖着块儿蓝布，遮掩着里头的东西。
“墨菊，都摆出来吧，放成一排。”
一声吩咐，三个篮子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而后，蓝布被掀开。
“原来装的是碗啊。”围观群众中有人惊叹，引起了一阵议论声。
墨菊她们动作很麻利，篮子里的碗很快就被她们尽数取了出来并且轻手轻脚的摆成了一列。
“咦？那些碗竟都是空的！”离得近的一人怪叫一声。
更多的人挤了过来，探头探脑的想往里瞅，好看的更仔细一点。
这时候，吴白的目光反而迟滞了一下。
他比外头那些围观群众离得更近，自然也看的更清楚。
这些碗虽然看着好像没装什么东西，但却绝不是空的。
那碗底还保留着一点黑褐色的……药渣？
他目光一亮，大踏步就走了过去。
景言也跟了上去，就是那些护卫中也立刻走出了四人紧随其后。
青花瓷的小碗一共九只，此刻被排成了一溜，仿佛就等着人来查看似的。
这片地方之前还只是有尘土，虽然看着不太干净吧，倒也能让人接受。
但经过昨天救治病人，地上不免就被弄上了水，再有人来回的踩踏，此刻看着就有点泥泞。
那吴白却一点不嫌弃，直接袍子一撩就蹲了下来，开始一一查看那些小碗。
景言就站在他身后，望过去的目光虽然严肃，但整个人怎么看都有点淡雅出尘之感。
苏千晓目光扫过他，微微眯了眯。
又是一个让她看不透的人……
她正思量，那边吴白已经检查完了。
此刻，他手里正握着最后一只小碗，碗底还粘着一点泥土。
他就一动不动的蹲在那儿，还保持着探查小碗的动作。
但苏千晓一眼看过去，却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因为吴白的样子太诡异了。
他这是在生气还是震惊？
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她还没看明白呢，那边吴白就怒了。
“沐仙酒，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身姿挺拔。
围观群众：……
苏家众人：……
不过，不等他人询问，他立刻就接着道，
“没有珍贵药材你就直接认输好了，何苦要用如此狠毒的招数。”
众人：……强烈要求你讲明白一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支愣起耳朵，等待着。
但他们却失望了，因为吴白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自己手里还捏着的那个碗里。
还好，这里并没有冷场，因为沐玖开口了，
“三师弟，你我所走之路本就不同，不过只要能治得好病就行，又何来狠毒一说呢？”
苏千晓捏了捏袖口的布料，她心里的小问号变大了。
此刻的师父与平时差异好大。
平日里，师父从没有用这种闲散又有点不着调的语气说过话。
沐玖这句话仿佛是火源，一下就点燃了吴白这个火药桶子。
后者直接扬了扬手里的碗，高声道，
“治得好病？说到底，你这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
“五行上讲究相生相克，但那不过是玄门术士们爱玩儿的把戏。”
“你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竟然也敢拿这套随便在病人身上做试验？”
“你知不知道，一个不慎，不，是九成的可能，这六人都会瞬间毙命，成为你鲁莽和胡闹的牺牲品。”
沐玖没说话。
但他身后不远，已经被医好的六人却齐齐打了个寒战。
围观群众很不满，因为沐玖和吴白虽然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但奈何他们根本没听懂啊。
这沐仙酒是如何狠毒的来着？
那相生相克又是什么玩意？
谁来解释一下啊，他们吃瓜可也吃的很认真的好吧，绝不能忍受如此一知半解的。
就在这时，离得苏家包围圈最近的几人之中，有一形容枯槁的老者捻须开口了。
他一说话，旁边立刻就有人看了过来，因为刚好是一起逃难出来的，这人可是个大夫他们也是知道的。
“这沐大夫走的可是一步险棋。”枯槁老者不疾不徐的，
“要知道那五行之中有相生相克，在药材中也是如此，不过在药材上玩弄这一套可是极危险的，一个不慎病人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那这沐仙酒岂不是在害人了？”有人立刻提出质疑。
“非也非也，”老者辩驳一句才继续往下说，
“要知道一般的大夫自然不敢用相生相克之法给人治病，但是，若医术高超已臻化境之人却可以一试。”
那人不耐烦了，嚷嚷着，
“试什么试？人命关天，有病就拿药来治，何苦做什么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