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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所言,正合某意,又有谁愿意刀兵相见呢?”老罗韩尼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就请两位大人和老朽同见晋军使者如何?”
“那是自然!”两人慨然应允。虽然两个人也是各有心思,毕竟这里是罗韩尼的地盘,两人又对其有所求,何况他们也真想探探晋军的底。说不定晋军的出现,能起到促进他们加入的作用。他俩不会知道,他们的族人已经被晋军俘获,就近安置在了黄河西岸成为了河西的拓荒者,根本不可能来跟他们会合了
马能高坐在战车上,手中却捧着一个册子。
这个册子是他的宝贝。
自从被谢瑍选中,他就一直在收集谢瑍言语行为轶事,然后记下来并认真琢磨,从中汲取养料。特别是他跟姜孝和张虎都相处的极好,而姜孝是谢瑍的亲随,从姜孝的转述及张虎的感叹里,他认知了很多谢瑍与众不同的理念。后来他从郑密那里又得到了谢瑍的诗词,从中体会到那种大气,那种自然,那种威严……
现在,马能正在重读去年谢瑍赴任广陵前夕和重返京口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特别是谢瑍对于民族传承的论述,让他如醉如痴(详见第二十四章)“……最可怕的泯灭是民族文化的泯灭;最可怕的占领是用自己的民族文化取代敌人的民族文化……民族文化之传承,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所在,是一个民族的魂魄所在,是一个民族的精魂,是一个文明一代代延续的基石……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留下民族之根。什么是根?传承就是根……传承不是传统,统则死水一潭,承则继往开来。所以凡破坏或有害或妨碍民族发展和民族传承的,必须清除之,而且是彻底清除。所谓除恶务尽,树德务滋。一个民族的衰败,往往都是首先从内乱开始的,这是铁律。外患不可怕,因为都看得见;内忧不自知,才是衰亡之本。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丈之堂,焚于隙烟。诸君切不可不察也。”……
现在,马能即将面对的是游牧民族之一部。如何处理好这种关系,马能虽然有些想法,但并无万全之策。开战且战而胜之,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虽然此前有谢瑍收复慕容鲜卑的例子,但并不代表自己也能收复。而且年初就算是谢都督亲率大军征讨西进,拓跋珪宁愿北走阴山,也没有向晋军投降。可见要真正收复人心,有很多的条件。首先就是绝对的武力震慑;只有在此基础上,一切征服才有意义。马能很赞成谢瑍的说法:这些不曾王化的游牧之人,只依附强者,一旦你势弱,翻脸比翻书都快。不对,这些人根本不读书。而且其中不乏三心二意,唯利是图之辈,朝秦暮楚,朝降暮叛,征讨他们真的是劳民伤财,徒费光阴。所以,传承和泯灭实在是孪生的。
马能从谢瑍的言语中,看到了杀气—实实在在的杀气。他深深地体会到,谢瑍所说的泯灭和传承是多么的可怕。忽然间,他就明白了这次出使应该如何去做。
马能闭上眼睛,再次思索。
有顷,马能睁开眼问道:“离对方牙帐还有多远?”
“启禀将军,还有五十里。”一旁的卫兵答道。
“再前行二十里,停下扎营。”马能开口道:“告诉杨将军和太史将军来车上有事商议。”
“诺!”一个卫兵答应一声,从一侧跳下战车。
离乙弗部牙帐还有三十里的时候,战车停下。
三个人走下车来。
“二位将军,中军离我们约五十里,我们稍微减速前进,与中军的距离约三十里为宜;三千精骑就在我们身后不足十里,即使有意外,片刻即到。”马能环顾两侧道:“杨将军,你率使团略略休息,距敌帐二十里左右扎营。我和太史将军扮作信使,持信先至乙弗牙帐,探探消息。”
“马将军,某以为不妥。”杨定开言道:“将军贵为团长,肩负谈判之重大使命,若有不测,某难向高将军交代。不如某代将军前去送信,你和太史将军缓缓跟进。如何?”
“杨将军美意,马能谨记在心。”马能抱拳谢道:“马某明为送信,实是探察,非亲临无以明敌态也。此关乎我军举措和成败,亦关乎如何对待其他游牧部落之策略。不是马某不信将军之能,都督曾言‘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非是某争功好胜,还望将军见谅。”
“将军心系国事,险必亲躬,我辈楷模。”杨定抱拳肃然道:“杨某只是觉得自己身手尚好,纵有意外,或可冲出。”
“将军高义,某自感佩!”马能再次抱拳道:“杨将军只要守住此营,对方纵有心思必不敢妄动。”
“杨将军但请放心。”太史庸看了一眼杨定沉声道:“某必保马将军安全归来。”
杨定一愣,旋即笑道:“那就有劳太史将军了。”说罢,向着太史庸抱拳一揖,转身对马能道:“某必保大营安全,以待二位将军凯旋。”杨定自然知晓太史庸的一身武功非同一般,所以也不再相争。
“如此甚好!”马能向杨定伸出右手,杨定又是一愣,转瞬即反应过来。
三人握手道别。
马能和太史庸两个人换了衣裤,扎好绑腿,收拾紧趁利落,扮作信使模样,这才上了马,悠哉悠哉地向乙弗部而去。
再说高衡的中军精骑扇形展开,怕有十多里长,更是派出多队警戒斥候,保证方圆五十里以内绝对安全。还别说,愣是让晋军的斥候捉住了不少部落的形迹可疑之人。
按照商定的意见,这些人全部跟随大军行动,直到双方交涉完毕或者战斗结束才能放他们离开。这些桀骜不驯之辈,看着兵强马壮的晋军,少有的没有乱来。个别闹事的,高衡直接令人抓住,绑在马桩上行刑。一百马鞭打完,终于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高衡,虽然尚有不忿之态,眼里却也存了一丝惧色。
高衡心中暗暗点头,都督果然高明,这些蛮昧之辈就是欠打!
正在此时,就见前方一骑绝尘而来。
“报告将军!”斥候来到近前,跳下马来单腿跪地禀告:“马将军和太史将军两个人已入乙弗牙帐,杨定距牙帐二十里扎下大营。”
“哦?”高衡闻言应了一声,长眉一挑,转眼就明白了马能的意思,点头道:“我们离乙弗牙帐还有多远?”
“报告将军,四十里!”斥候即刻答道。
“再探再报!”高衡点点头,这斥候领命,应声而去。
“令大军加速前进。”高衡吩咐随军司马道:“离乙弗牙帐二十里,分作五军,按照都督所传阵法扎下五座大营。中军大营和一部合兵一处扎营。”
“诺!”随军司马敬礼道。
“慢着。”随军司马刚要传令,高衡又道:“命令警卫□□出高手,暗中保护二位将军。”
“诺!”
罗韩尼牙帐内,正以特有模式接待这两个服饰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大汉已经亡了一百多年,但汉人的衣冠依然为各族所熟悉,且被称为天下正统。
晋结束了三国分裂的局面,是继大汉之后的统一王朝,之所以被正史称作正朔,正是因为他传承了华夏文明,也继承了华夏衣冠。
今日这两个汉人,虽然是信使打扮,可精气神格外不一样。
老罗韩尼古铜色的面颊,布满了横沟沟竖道道,一脸的沧桑掩饰不住年轮和雨雪风霜的侵蚀。但他细长的眸子里,不时闪过的亮光,预示着他精神依然饱满。
马能递上的函文,他没有接,而是两眼紧盯着马能,试图从马能的脸上发现些什么。马能十分从容地对视,面色平静,似乎他面对的不是敌手,他所处的是自己的家。另一个人高大魁伟,进帐后则是迅速环视一周,似乎有些紧张,可看完了很快放松下来。他不像信使,倒像是一个护卫。
老罗韩尼心中有些嘀咕,不是怕晋军兵临,而是担心儿子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