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无法消除的负罪感
对于洛云筝来说，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是一生的梦魇。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是会梦到一些陌生或者模糊的脸，厉声嘶吼着让她偿命。
最初梦见，她还会浑身大汗，惊慌失措的醒来。
而到了现在，就好像是一种已经被迫接受的习惯，醒来时心中只有说不清的疲倦。
她不知道，究竟该做到什么程度，心里才能真正安宁。
所以下意识地，她会觉得千盏要因为洛星竹的态度生气，还要解释一句。
“抱歉。”
洛云筝垂下头，神情便有些看不太清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努力，但我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与刚才，展现给千盏的温柔亲切竟相差甚远。
原来，她终究还是跨不过自己心中那道坎，所谓的游方天下，也不过是为了不停地更换地点和面对的人群，以此来塞满自己的时间，好回避那些过去。
说是为了赎罪，可其实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可以赎的清。
于是，这成了一种闭环，她自己困缚与其中，再也脱身不得。
千盏却是理解她这种感受的，摇摇头，“洛云筝，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而已。”
洛云筝讶异抬头，“你……喊我什么？”
“从毒道人死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大师姐了，喊你师姐，不过是习惯而已。”
千盏淡淡看着她，却自有一种宁静的力量莫名能使人安定似的，“我们分开后其实我想了很久，当初，成为大师姐也并非你所愿，你不过只是被他掳到手的第一个，为了生存不得不那样罢了，大家都在苦苦挣扎，不做就要死，若是换了别人，我觉得还未必会是你这般。”
就像毒道人第一次要伸出魔爪那天，舍身挡在前，保她清白。
所以，她真的早就释怀了。
“可我……”
洛云筝苦笑，“我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多少人不是我杀的，却都是因我而死。”
终究，于心难安。
“那是你自己想不开的事。”
千盏知道她是已经将自己困住，便也没再多言，只是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根治你，要试试吗？”
“什么？”
洛云筝知道她毒术造诣极高，但这心里的病，也能用毒吗？
更何况，自己身为游医，救治的人已经都数不过来，这漫长的路程之中，她却也没能发现良方。
“杀卿云川。”
千盏勾唇一笑，“为民除害一下，兴许你就好了。”
卿云川的作恶多端已经是人世间皆知，若能参与进来的话，洛云筝心中的负罪感兴许真的能消止。
反正人死已经不能复生了，不如真正地好好活下去，为这世家安定宁和贡献一点力量。
“其实，我正是这样想的。”
洛云筝神情有些复杂，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我从未杀过人，身为医者，我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但，千盏的话却让她心中微微开朗。
“没什么对错。”
千盏和卿云川的仇已经不止自身相关，还有阿九的原因，她是一定要杀卿云川的，“反正他该死，多你一个帮忙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
洛云筝点点头，洛星竹便抬头看着她，“娘，你杀人的时候，我去哪儿？”
这孩子，思想理智冷静地着实令人咋舌。
一般小孩听了这些话，都要吓得大哭不止，然后哀求爹娘不要扔下自己，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可他却完全不同，竟然问自己该去何处保全。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千盏笑了一笑，端详着他，“当然了，你娘也不会死的。”
“没关系。”
洛星竹摇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她，却没有什么情绪透出来，“人都是要死的，只要娘做了能令她自己开心的事，我也就为她高兴，反正我们终究会在地下相见。”
“有意思。”
千盏觉得他与众不同，而洛云筝却满眼心疼，“当初那一整个村子都被烧了，我恰巧路过，想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人，就遇见他一声不吭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开口不是喊救命，而是问我要水喝。”
医者本能，她救下了这个孩子，还收养在身边。
这孩子说自己不想再被往事所困扰，便让洛云筝给他取个新名字，当时他们正好行走在月夜下的一片竹林中，看着天上的星星，洛云筝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星竹。
他点头说喜欢，自此便叫了这个名字。
事实上，洛云筝根本不知道他从前叫什么，也没问过他为何村子被烧，为何他会从足足有三四十人的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而那个死人堆看上去更像是人故意用身体做成的堡垒。
萍水相逢，淡淡相伴，足矣。
而千盏也心知，能有这般表现的孩子，肯定不是寻常人，只不过，这孩子明显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估计送到寺庙里直接就能坐化飞升了。
所以，来历是什么也无关紧要了。
……
从天衣阁回来，已经是临近傍晚。
明明觉得也没做些什么，时间却过得如此飞快，而没出意外的，陆秋白已经率先苏醒过来。
这毒本身就不难，不过是阿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陆秋白却也着实九死一生，见到千盏回来了也感慨的不行，“好在当初没有一下子把大小姐得罪狠了，不然这会儿早就尸体凉透了。”
阿九道，“你也得谢谢你的花颜妹妹，为了你直接冲到赤月国去了。”
“什么！？”
陆秋白惊讶不已，忙问千盏，“大小姐，小颜她……”
怎么大小姐回来了，小颜却没有？
“她暂时是回不来了。”
千盏检查了他的身体，又让他服了两粒药丸，悠悠说道，“不过等你好了，也许能赶上去喝一喝她的喜酒。”
“……喜酒？”
陆秋白更是惊诧，他昏迷的这几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没错。”
千盏笑笑，手指在空气里画了个月亮的样子，“或许这才叫缘分，弯月楼楼主的干女儿，是真正地赤月女国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