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本来蹲在方从筠脚边，依赖的抱着她大腿，突然间，童童措不及防的从方从筠腿边滑落到一旁，看见她倏地站起来的一双腿，童童不解的抬起头，顺着她精致的绣花鞋、挑线裙子、长长的腰带丝绦向望去，最后目光落在方从筠那不可置信的脸。
“李家没了？”
方从筠惊讶万分，不相信的再次重复了一遍阿的话。
阿用力的点了两下头：“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眨眼功夫，李家突然倒了，听说那位李夫人现在可惨了，李家没了，她儿子是废物一个，都不愿管，那位李夫人只得自己出去干活赚钱养活那个李公子。”
李家人的生死她不关心，方从筠只关心一件事：“那和李家的亲事退了没？”
说起这个，阿脸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李夫人是要求退亲，可是……李夫人让你祖母和父亲把聘金以及借的银子全部还给他们。”
那还是好几千两，近万两的银子啊！连方从筠现在都没有这么多现银。
“不然的话，让你立马嫁过去。”
这个更不行了，以前李家家底深厚、在县城耀武扬威的时候，方从筠都没看他们，如今倒了，一穷二白，更不可能嫁过去了。依照李夫人当日对方从筠的嫌弃，想来她也应该是迫于气愤才说的这话，她更想要的应该还是方家还银子给她。
“他们呢，怎么说？”方从筠口的他们，自然是方家人。
阿道：“你继母从周旋，暂时把这件事按了下来，不过李家那边急得很，你刚也听说了，李公子过得不好，为了李公子，李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从筠倒没有太生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李家情况不好了，正缺银子，找人还债，理所应当。她有兴趣的是阿话里的漏洞。阿言辞闪烁，说得不清不楚，周氏从周旋……暂时按了下来？
周氏不可能把李家人给按下来，不让他们闹腾，她能安抚住的只有方家人。
方从筠勾了勾嘴角，“我祖母和父亲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等阿解释，她径自继续假设，自个儿猜出了真相，“银子没有，要人一个。他们想答应李夫人的第二个要求，马把我嫁过去，对吧！”
阿额冒着冷汗。
方从筠眼底笑意加深。
幸好此时她人在明州，如果这会儿她在县城方家，可能立马会被方婆婆和方父打包送去李家了……不是以前那个大宅子李府，而是如今狭小、一个小房间都挤了许多人的李家人暂时落脚的小房子。
“李夫人提了那个要求后，你父亲本来打算立马动身前往明州来找你，结果被一波从外地来的人给找茬拦了下来；过了几日他又准备来，这次又被你继母给劝阻了下来，不然……”阿停了声，愁眉苦脸的拧着眉头，“不过总是拦着也没用，拦不了多久，还是得把李家人搞定才行。”
可是李家人如今的确是非常的缺银子，要他们放弃这笔偌大的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这本来是他们的银子。
阿担忧方从筠，方从筠脸一点伤心难过的表情都没有，只打趣笑道：“幸好妙秀姨娘去庄子了，不然，若是把周氏换成妙秀，怕是这会儿我父亲都已经在明州和我闹了好几天了！”
阿被她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后怕，幸好方姑娘离开之前，快刀斩乱麻，麻溜儿的把妙秀姨娘给弄走了。
“那这银子咱们出吗？”阿问道，方家甭指望了。
“为什么要我出？嫁妆银子给我，是用来还之前我替父亲还债的银子；直接向李夫人借的银子，也是替父亲还债。这欠下的累累负债，可不是我惹下的。”方从筠皱了皱鼻子，“我发现我之前是太惯他们了，银子来的太容易，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阿低着头，他都不好意思说，你爹欠的那么多债里，起码得有一半是被你坑的。
“可他们没银子还，要把你嫁过去怎么办？”
方从筠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可以借给他们呀。”
阿：“……”
还能这样玩？
阿想了想，决定推心置腹一把，“方姑娘，他们都是你的至亲之人，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可是真的……你的家人是你的累赘，只会拖你后腿，像毒瘤，必须得忍痛剜掉。”
说这话的时候，阿很是提心吊胆。
只有劝人紧紧跟随家族的脚步，若是谁抛离家族，独自分割出来，只会被视为异类。大小商行，谁不是家族产业。世俗的认知里，方从筠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女流，只有让家人、族人联手，才是最能让人放心的。阿这番话，反倒会让人觉得他居心不良。没了方从筠的亲人，他阿是继她之后权利最大的人了。
可是阿又不得不说，他不能再看着方从筠飞快的向前跑时，一条腿大步前进，一条腿被重重的拖住，步履艰难。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方姑娘对他那么好，阿觉得自己算被她怀疑居心叵测，也要勇敢的说出来，这才真正对得起方姑娘的恩情。
方从筠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阿屏气凝神，等着她的勃然大怒。
方从筠道：“阿，大概想错了一件事。我留着他们，不是因为我心软，舍不得。”
阿愕然抬头：“那是？”
她笑眯眯的歪头道：“像你说的那样，把一切都斩断得干干净净，毫无累赘，那不是做买卖的生意人，是收钱买命的杀手吧。唔……我突然觉得我错了，不该带你做这个的，你若是去跑江湖当杀手，潇潇洒洒，来去自如，才最适合不过。”
阿被打趣了一番，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至于我一直留着他们……”方从筠笑道，“只是因为我需要让其他人看见，我对家人心软的一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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