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怡走之后，偏厅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方从筠坐了片刻后，看着怏怏的孝王太妃，打算起身告退。刚润了润嗓子想好说辞，孝王太妃便开口了。
“是王爷他让你来的吧？”孝王太妃说道。
她愣了一下，也没有否认，爽快的点了点头，“是的。”
至于孝王太妃知道了后，心里会有什么不舒服的，让他们母子自个儿去纠结吧。
不过孝王太妃显然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母亲，没精打采的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这小子，我知道……看着天天三过家门不入，脚不归家，可王府里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
欣慰里还有几分得意和骄傲。
方从筠不由得看呆了。
在她的记忆里，如果长辈被晚辈算计了，或者是在晚辈面前被打脸了，哪怕是亲如父女、母女，也会产生隔阂的，更别说想让他们觉得自个儿孩子成器觉得骄傲了。
一如她的父母，渣爹是素来和她不亲近，两个人都对对方厌恶得不行，看见渣爹倒霉丢脸，她只会拍掌大笑。
而她娘，诚然，她娘和她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什么事都会说，可方从筠也清楚，正因为太过亲密了，母亲她在方家的处境自己都一清二楚，于是她除了觉得自己没用。
对女儿觉得愧疚之外，也还有些自觉颜面无存，在女儿面前便也愈发的要强。若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她是硬着头皮也要一直往前闯，不会在女儿面前示弱承认自己错了。
方从筠也不是不心累的。身处方府，处处都是柳姨娘和渣爹挖的坑，随时警惕心十足，回了自己和母亲的小院子，还要打起精神安抚、顾忌自己母亲柔弱的情绪。
那个时候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孝王太妃这样的母亲，她第一次见到。
方从筠想着，心有些复杂，对蒋邃浮起一丝丝艳羡。
像是带着些恶意，方从筠撩起眼帘，对孝王太妃说道：“孝王爷早知道林家在外面做的那些恶心事，也猜到林家肯定会派林子怡来找您求情帮忙，所以特地让我时刻盯着您这边，阻拦林子怡。”
顿了顿，“不然这次我又怎么来突然过来给您请安，还来得如此及时呢！”看吧！你儿子有多不相信你！
宁可相信一个外人，让一个外人时刻盯着你，也不愿意直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将你当个傻瓜似的瞒得严严实实，任由你被人欺骗感情、玩耍隐瞒。
方从筠恶意满满，嘴角扬起轻笑，坦然的和孝王太妃直视。
倏地，孝王太妃眼睛一弯，那一刻，笑得犹如一名被保护的很好，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般。
“是啊！他素来是这般有孝心。”孝王太妃轻轻笑道，“也是我这个做母妃的不能帮他，反倒还要他费尽心思的保护我。”
方从筠：“……”
最后，孝王太妃说道：“你帮了邃儿的忙，我谢谢你。但我依然不喜欢你。”
方从筠起身行礼，这会儿没有林子怡在场，少了对手，她也懒散了许多，松松垮垮的福了福身子，抬起下巴，朝孝王太妃露出一个明艳张扬，无所谓的笑容。
……
方从筠对林家的事十分关心，可惜由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人手帮忙打听消息，后续的一点点事都是扶红和举翠从她们在前院相熟的小厮、随从或管事的嘴里套话，东拼西凑得出来的。
林家一时间因为三千两银子被推在风口浪尖了，怎么洗白都洗白不了。
众人再看见孝亲王府对林家冷淡的态度，顿时明了，一时间像蝗虫般纷纷爬林家吸血吃肉唾弃他。
虽然说过后没多久，林家拿出了三千两银子在御街大道拦下蒋邃，由林二老爷亲自双手奉银子，还了债，这件事儿也慢慢平息了下来。但想来近几年之内，大风波闹不起来，但说笑嘲讽是少不了的了。
听到这里时，方从筠笑出了声，眸底冷意森然。
墙倒众人推，林家究竟做了多少惹人嫌的恶事！
不过有一点也有怪，只是没多少人发现——或者说懒得去发现。众人提起林家，第一时间都是想到的林家二房，而鲜少提起林家大房。
在杨玉再一次来王府后宅传话——这次是去找的孝王太妃，方从筠找了个机会拦住他，问起了林子濯。
杨玉有些诧异：“方姑娘认识林家大少爷？”
“我认识他，他估计不认识。”方从筠轻漫的笑了笑，“怎么，不认识不能问问吗？林家二房在京城的名声臭得不行了，可林家大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林家大房能在京城立足，林家大房的大少爷能进国子监，二房想来应该出了不少力吧？”
杨玉心眼儿没张管事多，见扶红和举翠也都在，眼巴巴的，一脸好的望着他等着他回复，当做是三个后院深闺的姑娘无聊找八卦琐事听了。
于是说道：“大家当然不会说林家大房了，不但不会说，提起来，怕也只会竖起大拇指夸赞！”
方从筠挑起眉头。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家二房的大小姐在外与人相赌，输光了银子不说，还偷偷将家的银子都偷出去赌，输完了后又欠下了三千两赌债。”
“——不然不过区区三千两银子，林家为何迟迟拿不出来？还不是家门不幸，出了个赌瘾身的败家女儿啊！”
杨玉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为林子怡，他和林子怡也没少接触，自然知晓她的性子，和三千两银子的真相。
她这是被自己家族和父母当做弃子给抛弃了！
方从筠瞪圆了眼睛，也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
不能再讨得孝王太妃欢喜的林子怡这么被推出去顶缸了吗？林家人，真是凉薄无情啊！
为林子怡叹了口气，杨玉继续道：“二房是全然拿不出银子了，那三千两银子还是大房的大少爷拿出来的。听说林子濯变卖了自己珍藏的前朝书法大家韩先生的字幅，将银子给了林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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