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城西。</p>
郁婆子正在小院里收拾东西，家什虽然不多但收拾起来却很费劲，每一件都舍不得扔，就连断把的水瓢她也想带走，要不是儿子郁汶一直催促她还要再检查一番看看还有什么能带走的。</p>
“娘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再拖下去待会儿官差来了我也走不了了！赶快！”</p>
郁汶屡试不第已经放弃考取功名，平日就靠着给昔日同窗介绍一些看账的零活为生，这次临城修大堤规模比往年都大，一车车拉来的沙子木料石头都需要人清点，他也被叫去帮忙。</p>
上了堤坝才发现整日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苦不堪言，郁汶原本心里十分埋怨同窗，不想现在却是因祸得福，城里现在闹怪病郡守下令围城不出，只留了一个小门特许他们这些上堤的人通行，他打算带着老娘从小路逃出去。</p>
郁婆子换上男装，临出门前还看了一眼门后那两个半人来高的腌菜缸，但儿子又催只能作罢。</p>
等到了小门郁家母子才发现和他们有同样念头的人不少，十几名官差将小门挡得一丝缝隙也不留，要出城的人一一过筛子，旁边已经有七八个女人被认出来后哭嚎不止。</p>
其中一个长得肤白胜雪娇娇弱弱，也正是郁婆子最烦的那种大家闺秀，一见着她郁婆子便想起还关在大牢里的谢佳悦，想那富贵小姐没吃过苦头说不定这会儿半条命没了，等城里的怪病消停了自己回来就能将那份丰厚的陪嫁据为己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p>
“青天大老爷，请你行行好，我们夫妇只是做短工，如今商铺关门掌柜的不许我们在店里头落脚，我们哪有住客栈的钱呢？”</p>
最前面的汉子挽着裤脚，破烂不堪的上衣遮挡不住满是伤痕的后背，一看便知他是做零活的苦力。</p>
“郡守的告示贴在城门上，一个时辰之前便说围城，现在门都封了你们才来，要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这城也不要围了！走开走开！没有出门的令牌就别想出去。”</p>
官差十分不耐烦，那汉子旁边的女人抱着孩子便跪下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求您行行好，我们死便死，可这孩子还没满周岁，一直在库房里头没接触过外人绝不会得病。现在她姑姑就在城门外等着，劳烦您让人将孩子送走。”</p>
官差一时心软，正要伸手去接那孩子，突然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同时像被恶犬咬了一口般挣扎起来。</p>
女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手上没抱紧孩子竟然掉了下去，一落地包被散开，里面黑乎乎的一大片。</p>
“啊！是毒血！隔壁老三就是这样死的！大家快逃啊！”</p>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人群顿时炸锅般向小门挤去，这时也顾不上官差手里的刀了，上百人合力冲门顿时将十几名官差挤到一旁。</p>
只听哗啦啦一声，门上的锁链被挤断。</p>
人推人人挤人个个都想第一个出去，官差提刀在后面追也只拉住最近的几个。</p>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跑出去，突然六棵四五人合抱的大树从天而降，轰隆隆几声后径直扎入地底三尺有余，将门前封得不留一丝缝隙。</p>
这些树每棵都有十丈高，就算拿斧子去砍没有一个时辰也休想砍断一根，所有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树。</p>
等到他们回神，才发现眼前已经多了几个人。</p>
官差正要感谢，却见男人从腰间掏出一个令牌，上面一个古朴的顾字表明了他的身份。</p>
“武侯？！顾大人！！”</p>
官差惊叫失声，刚刚还蛮力向前冲的众人此时呼啦啦向后退去，看表情是又惊又怕。</p>
齐珞珞似笑非笑，看来京城中的流言在临城也是一样，战神杀人不眨眼的凶名可比郡守的告示好用多了。</p>
“这么近的距离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被毒血溅上？来人，把他们都收押，等候郡守安置。”</p>
齐珞珞伸手指了一下门前那些人，官差立即照办，同时差人回衙门送信。</p>
谢典涂来得很快，亲自将顾云霆等人请进官衙后院。</p>
“顾侯可是为此次怪病来的？不知侯爷带了多少大夫药材？”</p>
谢典涂一身素净的靛青，除了一支发簪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十分干练。</p>
“公事路过，本侯夫人精通医术，听闻城中闹病执意前来。”</p>
顾云霆之前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京城谢家的门风自然有所耳闻，因此对谢家人并不热络。</p>
不想谢典涂的反应却十分惊喜，连看茶也省了直接向门外走去：“那就请顾夫人随本官前往，这次怪病来势汹汹，本官将附近的大夫都召集过来至今也没找到有效的办法。”</p>
几人边走边说，谢典涂告诉他们为了防止城中百姓恐慌，他将病患安置在自己府上，内外重兵把守生怕有人逃跑，同时让人在城中寻找有症状的病患带过来。</p>
可即便他在接到消息的半个时辰后就开始着手布置，也还是晚了一步。</p>
最开始发病的人都是修大堤的工匠，不少人进城后直奔烟花之地，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追查起来十分困难，他想要将那两条暗巷封起来，官差的人手又不够。</p>
“这病发作极快，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病患一咳嗽就会身体发黑溃烂，毒血碰上一点就会立时染病。最初叫来帮忙的两个大夫也中招了，现在剩下的大夫也只敢远远看着谁也不敢靠近。”</p>
谢典涂的府邸距离官衙很近，几人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p>
没等进门，几人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随即有人惊慌大喊：“快把他搬到后院去！这个也不行了！”</p>
“我没事，我不能死，不…不去后院！”那人是个白面书生，挣扎间突然瞥见拱门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大叫起来：“顾夫人！！是我啊！救命！！”</p>
齐珞珞闻声看去，只见青年使劲摆手，竟是许久未见的公孙白，立即叫人放开他。</p>
公孙白手脚并用来到她面前，想说话又想起自己刚刚咳血，忙捂住嘴向后退了几步。</p>
支吾不清却十分激动地说道：“顾夫人，您一定有办法救我！！”</p>
后院里其他倒在地上的病患一听，纷纷撑着身子爬过来：“顾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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