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在茶里加了什么？”当我们站在吴秋丹预设好的出现点时，她突然问道。
这里是天际酒店对面的那座摩天大楼的空中露台，夕阳西下，给半个露台染上血色的红光。
我在阴影里，看着站在露台护沿上的冼巍，答道：“青城山上的百年猴儿酒。”
“只是酒？”吴秋丹明显不相信。
我呲着牙笑了起来，不再说话。
“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如果只是想要脱身，办法还有很多。”吴秋丹不依不饶，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一开始，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我沉默了一会，说道，“当时已经抱好了兵不厌诈的念头，只要一有机会，谁会管他是什么死法。”
吴秋丹没有开口，只是以眼神示意我继续给她解惑。
“后来……待会你就知道了。”我的目光第一次离开冼巍，转向露台的出入口，那里，有人来了。
是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侍应。
她高盘着长发，露出天鹅般颀长优雅的白皙脖颈，美丽的容颜略显苍白。
她并没有去看台沿上准备付出赌注的中年大叔，甚至都不觉得奇怪，而是端着放有几杯酒水的托盘，径直朝我走来。
“你知道我不喝酒。”我神色复杂，看着她在我面前站定。
“气泡水。”她声音微哑，有着很好听的磁性。
我取过一杯蓝色的气泡水，一口喝干，只觉得一股气涌上脑门，再也忍不住怒火，将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摔在地面上，吸着鼻子，无声地质问，眼角不觉湿润。
她空出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顺便递上一张好人卡：“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我不由冷笑，自嘲道，“我特么就是个大傻x！”
“怎么会呢，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继续活着么。”她莞尔一笑，苍白而艳丽。
“你的伤还没好。”我看出她眼里隐藏的痛意，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时，吴秋丹已经识趣地走到了远处，一边盯着冼巍和肖老道。
“伤了心脏，能活着已经庆幸。”她抚着胸口心脏的位置，说得倒是淡然。
见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抬手揉我的头发，笑道：“既然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姐姐就死不了，不然你得多伤心啊。”
姐姐？你比我还小一岁呢。我侧开脑袋，翻了个白眼，却是问：“杜明他？”
“已经去了枉死城，我用了手段，将他直接送了过去。”
怪不得，他就像是凭空消失在这方人间阴土一样。
“你这么做，是怕他向我揭露你的阴谋？”我故意说得咬牙切齿。
“姐姐我是这样的人？”她斜睨了我一眼，端是风情万种，让我全无脾气。
不过，听到她的反问，至少我心里的阴霾，又淡了一分。
“还不能原谅我？”她楚楚可怜地问。
我摇了摇头：“你原本可以把事情都告诉我，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不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牵扯进来。”
“但是终究事与愿违，不是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还活着的？”她没有回应我的话，转而问道。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叹道：“自从知道曹知光的江湖身份开始，我就已经猜到。”
“辛苦你了。”
她又想抬手摸我的头发，但是被我避开。
“哪有你辛苦，不就是假死吗，何必弄得跟真的一样。还有，你确定他不是真的要你的命？”
“他不会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就因为他是你的师弟？”我眯起双眼。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她看出我已经在暴怒的边沿，再度转移话题。
“一个瑞德，一个斯嘉丽，你真当我不读书？”我压制住怒火。
“不愧是大记者大作家，观察入微又知识渊博。”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胸膛，示意我消消气。
“我不会原谅他的。”这一点，没有任何转圜之地。
“你们男人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简直让我气炸。
“那小王八蛋想要我的命！”我指她又不是，动手更不敢，只能狠狠甩手，“别让我再看到他！”
“怕不能如你愿了。”她说着，第一次看向那高企的护沿，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个高瘦的背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护沿下，又瞬间消失。
“飘行杳藏。”我眸子缩起，接着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问，“沈建的灵魂在哪里？”
毋庸置疑，当时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人，必然是动用了飘门秘术。
“烟消云散。”她抬头去看已经降临的夜幕，淡淡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祁康林当时也是落在你们手里？”
“这件事情，到今天为止，你应该收手了。”她没有理会我的言外之问，摆了摆手。
似乎怕我不肯应承，追加了一句：“而且，瑰夏也快回来了。“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我伸手去扶她，和她分别坐下，看着已经出现在冼巍对面的年轻人，明明已是夜晚，天空中只有霓虹倒映，露台上的灯光也照耀不到，他的手里，却握住了一道刺人眼目的明亮光芒。
然后，我便见到，护沿上的两道身影，往外坠落下去，消失在黑夜里。
我蹭地起身，却被她轻轻拉住。
她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说：“放心吧。”
“一起摔死也好。”我怒气冲冲地说。
见她微笑，我不由羞恼，板着脸将她扶起来：“这里风大，我们回去。”
愣了很久的吴秋丹在我们走出露台时，追了上来，一头雾水地问：“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我憋了半天，没好气地反问。
吴秋丹嘟囔：“不愧是老扑街，一言不合就烂尾。”
我懒得理她，回头招呼一声还在盯着肖老道的小红铃，累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回去吃饭才是正经的。
却是没想到，肖老道也跟了上来，单手作揖道：“关缘主，我们还是很有缘的。”
“无缘。”小红铃当在我面前，语气冰冷地迸出这俩字，就像是吃着冰激凌的黄鹂。
煞是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