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凶兽想要降神到方内人间，必须牺牲大量的祭品。”看着逐渐露出真容的巨大凶兽，莫轻言清秀的脸蛋布满寒霜，“最好的方式，就是破坏祭坛，将它驱逐。”
我双眼一亮，连忙问道：“祭坛在哪？”
“沼泽。”莫轻言看向我，“你之前渡过的沼泽，就是它的祭坛。”
我：……
“兑为泽，那是册门的手段。”莫轻言继续道，“曹院长必然有对策，现在只需拖住它，不能让它登山。”
我没听明白她前面那句话的关窍，但并不妨碍理解她的后话。
看来，正如我推测的那般，收官之地，便是我们身后的这座道观了。
“那要怎么做？”洪新秀跃跃欲试。
我们说话时，山脚下，九首雄虺已经完全从刚才裂开的巨大地缝中爬出，九只大首巍峨雄顾，哪怕我站在山顶，也感觉到一股透心凉，冷汗顿时冒了一身。
仍然带着几抹金色的阳光照在它嶙峋冰寒的鳞甲上，折射出的森冷光芒遮蔽山腰之下整个山麓，将那里化作了泥泞腐朽的沼泽。
顷刻之间，刚才还威风凛凛干翻满地大蛇的千年老树们，全都陷入了这个巨大的泥潭之中，一边挣扎，一边化作沼泽的养分。
刚才还满脸自信看样子想要跟九首雄虺干上一架的洪新秀，这时彻底萎了。
九首雄虺中间那个脑袋，在那些小喽喽都被解决掉之后，终于高仰，朝我们所在的山顶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它那俯天之姿太过霸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它不是在看炼丹井所在的道观，而是在看我。
还好这个瞬间只是一念那么短暂，不然，我可能已经挂掉了。
九首雄虺刚动，天上便飘下无数冰晶般的白朦朦光点，须臾就将整个沼泽连同这头巨大的凶兽笼罩。
无数光点落在沼泽上和九首雄虺的身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紧接着，天地之间似乎响起了一个气泡破灭的声音。
啵！
应声而现的，是骤然焚遍沼泽的诡异火焰。
九首雄虺中间那颗脑袋仰天长啸，已然被激怒。
轰隆隆！
不过，回应它的，是劈开不知何时已经低沉黑暗的天空的青色雷霆。
青雷砸落，直接轰在九首雄虺中间那颗脑袋上。
饶是恐怖如这等凶兽，被青色雷霆击中，那颗脑袋也兀地一沉。
驭雷术不愧是道家的看家本领，竟然将九首雄虺的脑袋劈得皮开肉绽。
然而，除此之外，这道落雷终究只能让它更加愤怒罢了。
当第二道雷霆落下时，九首雄虺左右那两颗靠近中间的脑袋竟然仰首吐出两道黑雷，将其湮灭。
“册门的笔落惊鬼神，配合道家的驭雷术都破不开它的防御，这头降神体，比预料中的还要强大。”莫轻言忽然说道。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冰晶一样的光点，竟然是册门的秘术。
“以沼泽大地为卷，天地元气为墨，这种秘术，已经堪比神法了吧？”洪新秀居然也看出了端倪，不过，语气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想想也是，这等手笔，非神仙一样的存在，又有几人能够施展。
“既然这是一盘天局，以天地为棋，也不是不可能。”莫轻言解释起来，“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我心中咯噔一下，问道：“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入棋者？”
莫轻言没有回答。
不过，从她罕见的复杂表情中，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秋丹学妹她……”我的喉咙有些苦涩，“可会有事？”
莫轻言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我，莫名其妙地说：“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见我一头雾水，她原本就布满寒霜的俏脸直接结冰。
“刚才九首雄虺那一眼，你肯定感受得到。”她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在下棋双方的眼中，你不仅仅是引子，还是李代桃僵的神之一手。”
“秋丹不会这么做，而对方，却巴不得这么做。”
我的命格既然被遮蔽，显然就不在天地气运这张大网中，引我入局，然后施之以李代桃僵之法，将自己从深陷天局的绝境中替换出来，如果真能做到，绝对堪称“神之一手”。
但是，既然能被称为“神之一手”，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做到的呢？
吴秋丹和曹知光这一边，必然也不会让对方得逞。
想到这里，我不由笑道：“所以，莫老师是被安排来保护我的吗？”
莫轻言却摇了摇头：“我更主要的任务，就是在确认你不会被对方所用。”
“你也是八大门之人？”我面露惊讶之色。
见她默认，我心中只觉万马奔腾。
现在的江湖一日不如一日，难以想象，像她这样年轻有为的高级知识分子，居然也会趟这趟浑水。
别看爵门中人从政的不少，但是，在最高层面，他们都只是爪牙一般的存在。
对于真正的高官而言，江湖背景一定是负面履历。
莫轻言或许不从政，不过，在儒家社会，终究存在“学而优则仕”的潜规则，哪一个学术界的大拿，没有国（正）家（治）家身份？
这些都只是我的感慨而已，与我自己并无多大关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八个字，才是我关注的重点。
所以，我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免得对方突然来个“身不由己”。
莫轻言眼底闪过一抹类似嘲讽的光芒，就是不知道是在嘲笑我，还是自嘲。
有些话题不能聊太深，所以我移开了话题：“就连升真观的丁道长都已经出手，是不是说，八大门已经不再留手了？”
我们所见不会是全部，毕竟，即使我们此时站在山顶上，也无法一眼望尽龙山四麓，毋庸置疑，双方这场官子之争，不会只集中于一处。
莫轻言忽然笑道：“关同学的推论非常准确，所以，你应该做好准备了。”
见她那张充满了书卷气息的年轻脸庞流露出格格不入的恶趣味神色，我不由愣住了。
紧接着，我便见到自己面前景象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