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一声凤鸣，穿越万古，降临这片浓雾遮蔽的沼泽。
我站在两米之外，清晰感受到伴随着凤鸣自传承巫器凤埙中荡漾开的，还有充斥巫力的无形涟漪。
涟漪扩散百里，将遮蔽一切的雾瘴席卷一空。
星月霜华下，我终于看清了这片沼泽的真容。
风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可以料敌于先。
以前听乐器之王唢呐的“百鸟朝凤”时觉得震撼，没想到印象中音色应该沉闷得很的埙，竟然也有诸般变化。
或许是材质的缘故，这首惊艳至极的“凤魂”，其金石铿锵之色，简直直抵神魂，令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蓝丽吹着凤埙，九凤虚影萦绕在身，如歌如舞，我不由觉得可惜，小黑龙要是在这里的话，说不得还能来个龙凤呈祥，一龙九凤啥的。
哈哈，想多了。
吸了吸口水，我收敛心神，将打神棍和黑木牌握得更紧了。
小雪芙紧挨着我，竖着一双可爱的耳朵，用心地听着，不时还仰头嗅风，以分辨敌人所在。
她突然低声叫唤了一下，然后雪白着小脸警告道：“来了，好多！”
漂浮在这片沼泽之上的巫气悉数被蓝丽的凤埙吞噬，化作了召唤神凤的巫乐。
席卷整座沼泽的巫气震荡，很快就惊动了所有潜藏在沼泽深处的魑魅巫蛇，四面八方朝着我们疯狂涌来。
“我很厉害的，不怕蛇！”见我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雪芙挥舞着小拳头，龇牙说道。
在哪里是厉害，明明是卖萌好吧。
我有些无语，只好将黑木牌挂到她的脖子上，然后叮嘱她一定不能离蓝丽太远。
看得出来，蓝丽有九凤和巫乐形成的凝若实质的屏障保护，只要不是太过强大或者太多的巫蛇，不虞有恙。
待在她的身边，比我这里可安全多了。
我脚踏禹步，同时施展惊鸿秘术，在蓝丽更外围的地方布下防护。
禹步是大禹治水时观鸟步所悟，动则能翻石开土，禁却邪物。
明刘元卿《贤弈编》卷四说：“鹤能巫步禁蛇，故食蛇；啄木遇蠢穴，能以嘴画字而成符，蠢鱼自出。皆鸟之智者也。”
因而，大禹所学之秘步，又被称为鸟禁咒，正好用于克制蛇鱼等御水之物。
很快，密密麻麻的巫蛇便在我的视线内露出狰狞的面目，那一双双猩红色的眸子，就跟长在沼泽地里的红疹子那样，令人看了就痒得难受。
我深深吐纳了几口狂暴的天地气息，这才将这诡异的感觉压下。
而在凤埙传出的凤鸣涟漪的席卷下，逾半的魑魅巫蛇都化作了齑粉，在观气术下，这些齑粉都变成了玄黑巫器，纷纷被凤埙吞噬。
这么纯正的巫气，就是巫门的秘传弟子身上，都很罕见吧？
在我的认知中，能够与之媲美的，也只有觉醒了“河伯之眼”的小黑龙了。
河伯可是上古真神，他身上的巫气再纯正都不为过。
可是，这些巫蛇呢？
即便是上古凶兽九首雄虺，也远逊于河伯，哪怕小黑龙只是河伯的一只眼睛的意识所化。
要知道，九首雄虺的本尊相柳，也只是洪水之神共工座下凶兽，而河伯，那可是黄河之神。
难道巫门这次供奉的祭品，是一尊远古真神不成？
这太离谱了。
我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想法。
莫说不可能找到真神，就算有，谁脑壳坏掉敢动这种念头？
那就是和打神棍一样，与真神息息相关的祭品了。
我想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颤，面色骤然惨白：被献祭的，不会是失踪的小黑龙吧？
我连忙通过打神棍召唤按道理来说不可能远离后者的小黑龙，仍然一无所获。
这一分神，我差点被几条巫蛇缠住。
幸好打神棍本能还在，爆发出浓郁煞气，将这几条巫蛇吞噬。
哪怕畲族的传承巫器凤埙非常强大，也奈不住巫蛇遮天蔽日涌现。
我不敢再有丝毫分心，脚踏禹步，以惊鸿术收割这些漏网之蛇的性命。
与那晚我和打神棍力战瘦狗岭相比，现在的情景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我们都强大了很多，面对敌人，甚至比当时要更加危险。
魑魅巫蛇越来越多，被凤埙奏响的的巫乐灭杀的绝大多数都是无形的魅蛇，留下来的魑蛇，一条比一条强大，甚至，我还看到了“大肥虫”的身影。
那是九首雄虺一缕缕的神魂所降！
想要阻止九首雄虺完整降神，就必须将这些大肥虫干掉。
我跟蓝丽说了自己的想法，提醒她和小雪芙提高警戒之后，开始不惜精神力，打算对锁定的大肥虫巫蛇放大招。
惊鸿秘术能够自成巫术一脉，囊括甚多。而我能够借助打神棍动用的，也只是简单的攻击之法，还有之前被巫蛇围困时领悟的身法，这些，都只能算是皮毛之术。
在“心之境”中，我通过打神棍展示的那种天地翻覆、斗转星移的恐怖景象，才是它真正的威力。
如果不是在那种特殊的情境之下，我自然无法施展。
哪怕是在此时巫气弥漫的沼泽上，我能撬动的力量，也不足当时的万分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打神棍和凤埙发挥威力的方式一样，都是通过御使天地之间的巫气来发挥远超寻常的力量。
当然了，打神棍本身就能散人神魂，这一点比凤埙要强上许多。
我挥动打神棍配合着巫乐扩散的节奏，一举清扫掉围聚在离我最近的那头大肥虫身边的魑魅巫蛇，然后瞬间来到大肥虫面前，当头朝着它的脑袋砸下去。
我要打的不是蛇本身，而是寄居其中的那缕雄虺神魂，所以才放弃了它的七寸。
然而，与我两度交手的大肥虫绝非轻与之辈，那粗大的肥硕尾巴也不知道是怎么能扭的，在我棍子落下的同时，也朝我的后背甩来。
毋庸置疑，只要我们其中一方不收手，必然要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它神魂湮灭，而我，则是变成一滩肉泥。
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打神棍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