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一啼，河涌两岸上方的天空便立刻阴沉下来，原本平静的河水，也开始翻腾。
这怨念……我盯着鬼大姐手上还没睁眼的婴儿，心中咋舌：令天地色变，太夸张了吧！
我的念头刚起，冰冷的雨水就瓢泼落下，哗啦泼了一地的落汤鸡。
人们开始叫骂收摊，迅速撤离。
不知是否上次在天局中“旁观”太久，我莫名就觉得这事诡异，而且还是缠绕着阴谋之网的诡异。
换句话说，这个鬼大姐一家，如此反常，是出于棋子的觉悟，而非本意。
我脸色微变，看向河涌，这时，翻腾的河水中，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阴寒之气。
我透过观气术看去，只见那一缕缕阴气，如同游空的小蛇一般，正不断往鬼婴体内钻去。
鬼婴身上的气息因而急速攀升，乌黑的眼帘轻颤，仿佛随时都会睁开。
“大姐，你此举是亲自断送自己的孩子最后的往生之路。”我语气平静，一如此刻的心境，如果不是猜测此事背后可能另有蹊跷，我用黑木牌将能将他们一家子镇压，自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鬼大姐却不说话，一双死鱼眼死死地盯着我，满是警惕的光芒。
河底的阴气继续往上翻涌，看架势，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我忽然想起，上次来时，蓝丽就曾跟我提及，这条河有古怪，连忙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们避雨没有，哦，那就好，我这边还要等一会……对了，你记得上次跟我说过，这条河有古怪，具体是什么古怪呢？”
“你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吧，就是阴气。上次我就能感受到河底有阴气聚集，只不过，之前应该有屏障阻隔——刚才屏障崩碎，所以阴气就都涌上来了。”蓝丽的语气稍显凝重，“如果我没猜错，这河底，有一处阴眼。”
阴眼，阴气聚集之眼？
“阴眼属于城市风水眼的一种，用以藏聚阴气，据说可直通幽冥。”蓝丽解释道，“一些无法往生的存在，会铤而走险利用阴眼直下九幽。”
我闻言一怔，再度看向那名鬼婴。
鬼婴这时颤抖的眼帘也打开了两道缝隙，落在我的身上。
怨恨、愤怒……无数的负面情绪顿时向我涌来，险些令我心神失守。
雨幕中，鬼婴嘴角咧起，挥舞着一双小手，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但这只是传说，而且，在我看来，这种可能不存在。”蓝丽的声音继续通过手机响起，而我，则眼睁睁地看着鬼婴，挣脱了他的鬼妈妈的大手，跳进了河里。
鬼大姐终于将锁定在我身上的目光挪移开，重新扭回去脑袋。
一直背着自己的鬼媳妇、坐在栏杆上的胡渣男阿良，这时也紧随自己未能在阳间出世的孩子，和自己的媳妇一起，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我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冲向过去，靠着栏杆往河里看去，之间湍急的河渠中，已经不见任何踪影。
大雨很快就停了下来，上空的阴云同样迅速飘散，不多时，又恢复了晴朗。
骤雨初歇，河涌两岸便重新热闹起来。
我独站原地，眉头紧锁。
不可否认，我先后两次见到这个叫做阿良的男人，是出于彼此间的“因果”，但我没能救他——或者说，我并没有出手相救，是否也只是因缘太浅的缘故，我竟然感到不确切。
过了一会，蓝丽带着小雪芙走了过来。
“河里的阴气已经消失了，可能是封禁阴眼的法阵重新运转。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怨气，一闪而逝……”
“没什么。”我耸了耸肩，然后揉了揉小雪芙的脑袋，和两人一起往回走，故意岔开话题，“你说这河里有法阵？而且还能自己开关？”
“风水眼当然会有法阵，就像京城北新桥的那座锁龙井，就是法阵的载体之一，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龙山秘境的丹井。”蓝丽揽住我的手臂，笑眯眯地解释。
“北新桥不是桥。”我看着刚刚路过的拱桥，喃喃一句后问道，“那这座桥呢？”
“桥本来就是镇水之印，能锁住水气。所谓山主人丁水主财，外面大江上建那么多座桥，镇锁的不就是水中财气？一样的道理。”蓝丽见我没有抽手，便抱得更紧了。
胸前的丰腴软腻，让我不禁从刚才的压抑中抽离出来。
鬼婴面世前，鬼大姐的那句稍显语无伦次的话，依旧在我心底打下了烙印。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
这是否也是因果？
这种太形而上的哲学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讨论出结果的，我只能顺心而为。
刚才，有些不顺心呐。
所以，我给陈喜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阿良”此人。
以市局的力量，哪怕未知全名，只要有了经常出没的地方，相信很快就能给出结果。
挂了电话，我换上小脸，招呼道：“好了，刚才吃得不尽兴，我们换个地方。”
“哼哼，晚了，我们有约，您下次赶早！”没想到蓝丽突然松开了我，俏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情，在我一脸的茫然中，拉着小雪芙就往远处走去。
这……我心中咯噔一下，忽然生起了非常不妙的感觉。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两声轻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身，看到面前这个有些猥琐的瘦小老头，方才记起今晚来此的主要目的。
老头面色有些难看，语气听起来还挺酸：“小子，你总算舍得来了？”
“李老这话说的。”我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最近都很忙不是，一抽空就来了。”
“忙着勾三搭四？”李老头目光透过我，看向远处，讥笑道，“不简单呐。”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但心中另有疑惑，便话锋一转问道，“您老一直在这边摆摊，是否察觉到了这条河的古怪？还有，刚才……”
李老头脸色微变，抬头打断我的话，轻叱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
“还是想想现在的你怎么进鬼市之门吧，没了龙王武侯的身份，你就算进去，又做得了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反过来讥笑道：“说得好像一开始你找我时，就知道我会成为那狗屁武侯似的。”
“就算没了龙王武侯的身份，我想在鬼城之内自在行走，同样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