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鬼市依旧冷清，只零星地摆着几个摊位。
不是没来的迟了，而是来的早了。
今天周末，恰逢龙王滩开市，整个鬼市都将不乏“热闹”，想必这几位鬼贩是提早占位置来的。
我戴着鸭舌帽，将冯钊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一边仔细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悄无声息往鬼市深处走去。
从住院大楼三楼溜下后，我原本是想探查一下被吃瓜群众围在了最里面的那具尸体的，可惜警察们出现得太快，十面埋伏之下，我只好隐遁回绿化带，绕道停车场翻墙离开，顺便去陆巡上取了背包。
当然，离开之前，我已经十分老道地将手机关机，并取出SIM卡。
毕竟，一个“逃”字外加一个“感叹号”，刑斌想要表达的内容，已经足够多。
这至少说明，我现在是名罪恶的通缉犯了。
身为合格的通缉犯，字典封面就只能有一个字——逃！
似乎在这次交锋中，我那哎呀狐狸老舅略输一筹，不得不弃车保帅。
如果是两大帮派联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番猜测，倒是合理。
不过，身为他的“头马”的刑处长只给我发了一个字，说明了很多的同时，又留下足够的猜想空间。
不管如何，我只是这个棋局的一颗棋子而已，听命行事便是。
哪怕很不爽。
对此，我只能默默留下秋后算账的狠话。
谁叫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呢。
“朋友，新鲜的好东西。”
突然，一个猥琐的声音伴随着浓浓的土腥味迎面朝我扑来。
我瞬间回神，眸子缩到了极致。
目光中一抹讶色闪逝，旋即落在面前这个拦住了我去路的矮个子身上。
这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尖嘴猴腮，面色阴白，倒是一双鼠眼精光闪烁，惹人注目。
只见他将胸前的挎包拉了个半开，隐约露出里面那团萦绕着浓浓土腥气息的神秘物件。
十指粗短刚劲，指甲灰厚有裂，原来是个土行孙。
土行孙是南派盗墓贼中的一支，讲究“望闻问切”中的“切”字诀，据说，高手只要在一定范围内竖掌插土，就能切中墓脉。
他们多以手开坑摸宝，所以，这一脉的盗墓贼，十指大抵就跟此人一样。
我揉了揉鼻子，暗道怪不得说“新鲜”，这么浓中的土腥味，能不新鲜吗？
我眉头微动，打灯照了一下，然后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带路。
这里虽说是鬼市，到处都黑灯瞎火的，不过，做贼心虚，像这样的土行孙，都不敢在大街上露宝。
当然了，绝大多数情况之下，这是一个坑。
要不是看着有一眼，才懒得趟这浑水。
来到一条小巷子里，土行孙又前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完全将挎包打开。
我再次点亮手电照进去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后，这才小心翼翼将里面的物件拿出。
这是……铜鼓？
我将这块几乎被完全泥封的沉甸甸圆鼓形器物拿到手上，许久才在脑海里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器型。
巴掌大小的青铜鼓厚约两寸，双面收腹，只是用肉眼看不清上面的纹饰。
不过，这并难不倒我。
我心念一动，沟通鲛珠，借助它的力量，穿透泥土的遮掩，看清了上面的图腾。
外面这圈是“雷云纹”？
我心中微动，同时将视线移到了鼓面核心的位置。
人面……鸟喙……鳞身……雉翼……龙爪！
雷神铜鼓！
铜鼓文化是古越族享誉世界的一大文化，它的起源，便是源自雷神信仰。
远古时期，雷神便诞生于雷鸣电闪之间，犹如龙蛇腾云，呼啸间又有狂风如同鹏鸟扑翅，因而，雷神的显化，大多与以上这些元素相关。
只不过，北方神话的图腾中，神明以龙为体，而南方，则是以凤（鸟）和蛇种为神。
像这种兼具南北特色的雷神图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这并不妨碍我看真。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尊青铜雷神鼓，哪怕入土千年之久，依旧保存得非常完好。
“新鲜的东西，都不值钱。”
我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土行孙，语气寡淡地说。
话虽如此，我仍将雷神鼓抓在手中。
土行孙一双精亮的鼠眼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明白，我看中了这物件，此话不过是在压价罢了。
“老板说笑了，外面值不值钱两说，在这个地方，只看东西好不好。”土行孙“嘿嘿”笑道，“您这么有诚意，随便给个价就是，行就匀。”
我瞥都不瞥他，直接道：“没功夫喊价，你自己看着出。”
土行孙阴白的脸色不自然地抖了抖，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伸手比划道：“十块。”
在鬼市里出价，其实有多种讲究，除了拉手报暗价之外，开口给价，也分两种情况。
比如几百几千的物件，那就是明码实价，而过万了，反而得藏着掖着，也就是将“万”藏成“块”。
如果用本地话表达，那就是“皮”。
这是由于最早的时候交易双方怕价格太大引起他人觊觎，后来渐渐地就变成了习惯。
换句话说，这个铜鼓，土行孙要价十万RMB。
至于所谓的临时改货币种类之类的段子，如果对方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就不会出现。
“一块都要不到。”我摇了摇头，但也没把话说死，“不过，这玩意有点意思，给个搭头，我可以出一块，再多就免谈了。”
说完，我直接将东西丢回了他的挎包。
意思很明显，就是连鼓带包，一块搞定。
我早就观察到，一万已经是他的心理价位了，而且，我这么决绝，甚至连钱都拿出来了，他也就没有了磨洋工的心思，直接将包取下，一手拿钱一手将包塞给我，然后便退开三步，拱手道别，整个人就如同土行孙遁地一样，遁入黑暗，无影无踪。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这种包袱斋，和摆地摊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能明摆出来的，远不如不能明摆的烫手，后者是恨不能上手就倒，免得夜长梦多。
尤其是在这种杀人不见尸的地方。
另外，我要这个包也不是为了给他松口的理由，而是因为刚才我动用鲛珠的力量时，顺眼扫到了里面的夹层，也有“好东西”。
也就是说，这个挎包，多半是他顺手牵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