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秘术，缚神图，所针对的，是入阵之人的神魂意志。
对施术者而言，缺点就是一旦对方的神魂意志在自己之上，便很容易被反噬。
要不是我如今已经半步凝聚神识，断不敢尝试。
指尖的鲜血滴落在湿润的青石地面上的无形阵图之中，彻底完善并点燃了此惊鸿之秘术，将李六天的意志拉入其中。
时空倒置，来到了我的主场。
原本就因施展了大量雷法而面色苍白的李六天，此时脸色更是变得透明起来。
不过，短瞬失神之后，他立刻便清醒过来。
不愧是性命双修，这意志，着实惊人。
“这就是惊鸿秘术么？”李六天虽然脸色难看，他那深深眯起的眸子里，却燃烧着疯狂的战意。
作为一个早已过了血气方刚之龄的老人，对此，我只能表示无语。
无语归无语，这场仗，却是不得不继续打下去的。
“惊鸿缚神，缚！”我不再犹豫，双手结起缚字印。
两道血色游龙便自阵图中昂扬冒起，左右夹击，朝着李六天咆哮而去。
“丹法，离火壁！”
李六天早已有了准备，他刚才的呢喃，说不得就是在虚掩其实。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盘旋的离火阵盘凭空凝聚，将血色蛟龙的攻击隔绝在外。
在这意志之争中，李六天虽说无法动用雷法，但是，丹鼎派的修性之基，也就是丹法，自然是纵横无阻的。
这一点，我早有预知，因而，将对方的应对看在眼里，并未感到惊讶。
两道游龙不行，那就来四道、六道！
洛神一脉的巫术中，有“飞天六龙”，源自洛神戏水时“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之说，六龙飞天，正应《周易》乾卦“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之彖，为不屈之争。
六道飞天之龙挣扎着从阵图中纷纷冒出，席卷狂暴之风，直接将李六天完全吞没。
李六天掌控的离火之壁同样越凝越多，最后更是直接化作了离火之铠。
他恍若一尊火神，呈现六臂法相，硬是生生将六头巨龙一一箍住。
爆！
我心中大喝，直接令六龙自毁，震碎对方的法相。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这次攻守，哪怕我占据先机，竟也未能取得上风。
乌龟壳还真硬。
我狠狠吐槽一句，手中却不稍慢。
“缚神，鲸鲵夹毂，水禽翔卫！”
手中印诀与口中低喝同起同落，自阵图中应声而现的，则是一鲸一鲵，一双羽禽。
封印了洛神一脉传承巫术的顾恺之巨作《洛神赋》中，共计神兽十七，每一头神兽，玉惊鸿秘术中皆有万千变化。
李六天同样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只见他右手指尖凝气如刀，划开左手手掌，逼出丹火，并于面前的空中画出一道血符，同时口中再叱：
“火发神行，神麄法阐，炁宇轩昂，万神伏听。丹法，离火招将！”
缚神阵图，竟然因他这丹法而有了沸腾之意。
离火之丹，谓之玄牝，五炁之祖，万物无不焚。
道法中的招将，亦即“请神招将”，非有名登天曹的受箓之人不能施展的强大法术。
在我的阵图中请神招将，李六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虽说是意志之争，并非真的请下神将降临现实世界，但是，仅仅一道神明意志，都足以耗尽阵图的能量，如此一来，不仅缚神之术会轰然瓦解，我这个主阵者，也会受到反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当然不是秘法之名，而是惊鸿术中的隐藏菜单。
北冥之鱼，正是洛神图中十七护卫神兽之一的鲸鲵——雄为鲸，雌为鲵。
鲲鹏者，入海为鲲鲸，扶摇而化鹏鸟，故而名之。
李六天既然想借壳生蛋，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阵图之力勾勒鲲鹏之志，以现实世界为战场，毕其功于一役。
如此一来，他想要继续请神招将，所耗的丹火，就不是能同日而语的了。
然则，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要是强行中断法术，将承受的反噬苦果，直接无需我继续出手了。
青石地面上的缚神阵图逐渐暗淡，原本我释放出去的力量，连同鲜血，都倒退而回，渗入我的体内。
紧接着，脑海之中，一股磅礴之志油然而生，仿佛能将目之所视，皆一念摧隳。
被逼上贼船的李六天果然不敢选择跳海，硬着头皮以自身的丹火和意志为媒，请下了一尊神将。
道家所谓的请神，并非请得仙神真身降临，那是外道。
李六天所请的，便是神将之意志。
这种仙神是用肉眼看不到的，不过，在我的观气术之下，却能清晰见到其意志的显化。
兽身人面，须发如火，目怒如阳，臂缠双龙。
赫然是火德真君祝融！
“巧了！”我不惊反笑，双手结出了凝字印。
顿时，在我的身后，一尊人面鱼身，珥两青蛇的狂怒碧影便凝聚显现。
赫是鲲鹏的化身、海神禺疆。
祝融居离火之位，为南方之神；禺疆镇坎水之象，乃北海之尊。
这么看来，倒是势均力敌。
不过，神有神的对抗，人，也有人需力战。
我和李六天既然都请出神位相等之意志显化，那么，输赢，也就重新落在了彼此的身上。
这一次，我干脆翻出了黑木牌，用尽最后气力，以拳攥之，脚踏秘步，直冲对方而去。
雷霆依旧翻滚，雨水仍然在落，李六天设下的雷雨秘阵，并未消失，这意味着，我不得不直面此阵的睥睨。
诚如我一开始所说，今晚，必须拼命！
“来得好！”与我一样，李六天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过，他眼中的战意之疯狂，不减反增。
他严阵以待，拉开了拳脚架势。
我心中一喜，却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愚蠢到放弃术法之威，要与我比拼拳脚。
纵然他性命双修，但是，不入武道，修命也只能以法术逞强。
嗒！
我踏起一蓬厚重的积水，脸色兀然大变！
就站在这滩积水彼岸的李六天忽然笑了起来，配合上惨白的笑容，显得森然无比。
而我？看他估计比照镜子好不到哪里去。
刚刚，直到我踏中了这滩水，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踏的，何止一滩水，还是一道水中符！
“雷法，天地杀机！”
哗啦！
一道刺目的雷光，在李六天这虚弱难辨的声音响起之时，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妹的，居然被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