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下二人，冲上楼，但见老温恰好推门而入。
“地震？”老温惊疑地看向我，那表情，就好像这是我整出来的似的。
而此时，晃动已经停歇。
又地震？我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后，耸了耸肩,否认道：“我也不清楚。”
话刚出口，老温脸色却是变了，阴沉得如同地震后的天灾。
瞬间，整个中空的大厅温度陡降，直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伏羲之龟，可以欺天。
我原以为,所谓欺天，只是瞒天过海罢了,没有想到,竟然能让天都变色。
“那个老东西，果然还活着。”老温枯槁般的双手颤栗不已，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或者恐惧。
一听到“老东西”仨字，我就发憷。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贼当道，避无可避。
“卜氏上一任家主，卜永梓。”在我眼神的询问下，老温蠕动双唇，轻声说道，“卜永梓是老太爷的青梅竹马，老爷去世后，她便卸下了家主之位，从此消失无踪。据卜氏后人说，她立誓终生为老太爷守墓。”
青梅竹马，那还是个老女人？
而且还是一颗没能和竹马修成正果的青梅……我抖了抖嘴角，就像被灌了一大口海水，苦涩得老脸都挂不住。
你感受感受这怨气，都能冰天动地。
“见过卜道大人。”老温嘴上吐槽不已,身体却十分诚实。只见他朝我身后恭敬抱拳，一副可教孺子的谆谆模样。
我头皮发麻，缓缓转身。
只见一个看着不过十多岁的长发少女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红润饱满的小嘴里咬着大苹果，吃得津津有味。
唯等我转过身来，才听到她那细密贝齿啃吃苹果发出的清脆声音。
稚龄少女身穿红裙，赤着双脚，肤色如藕，肌润宛玉，素面朝天的容颜更是精致得像是粉瓷娃娃，要不是她那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里藏着深夜里的一片大海，我很难相信，这是个百年老妖婆。
“你就是关俞？”卜道大人卜永梓随手将果核往后一丢，拍拍小手，看着我问，嗓音清脆如击玉。
我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块，暗道，幸好这老妖婆的声音不像破布，不然,配上这副可爱模样，那该多瘆人。
只是，这返老还童的水准，似乎比天山童姥还要高了吧？到底是练了不老常春功，又或是已登地仙之境？
就在我浮想联翩时，她突然再度开口，近乎自语：“也是，除了他的种，又怎么能生得跟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这话就听得我一头雾水了。
不过，迷糊中我好像又听出了点什么。
难不成她跟我老豆也有一腿——不，我的意思是认识。毕竟，这俩年纪差得似乎有些大了。
“这次看他的面子，滚吧。”
不知道是否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卜道大人一脸嫌恶地摆了摆手，让我们自哪来便打哪去。
老温仓促抱拳，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生怕老妖婆让滚的名单里没有他。
面对一个让半臻化境的高手都战战兢兢的存在，在下的三十六计里，有且仅有一招能应付。
几乎是踩着老温的后脚跟离开风氏鬼屋，又走了老远之后，我才长松了口气。
老温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的菊花若霜打。
“那个老……呃，老人家很厉害？”走在森冷的鬼市长街上，我悄声问道。
老温只是点头。
我这才想到，他此刻的心里，恐怕只装着一件事情。
“风瑶的下落已经问出来了。”我自然无任何理由隐瞒，“根据卜氏的调查，她最后被洪家之人带走。”
老温闻言，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果然……我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与洪家的关系，目前仅限于洪新秀一人。所以，你就算将洪家都拆了，也与我无关。”
当然，前提是你有这个本事。
老温“呵呵”笑了起来，比哭还难听。
我曾让洪新秀关注过此事，但他一直没有回音，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都已足以说明，从他身上，我不会找到有用的线索。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宽慰他，现在至有了风瑶的下落，并让他暂且静观其变。
至于他到底听从与否，就不是我能制约得了的了。
我们在通往无名酒吧的岔路口分开，看着他萧索但明显孤执的背影，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黑暗的巷道。
咔嚓。
一声脆响忽然在我耳畔响起，吓得我毛骨悚然。
在这片人鬼横行的区域，我就算是听到嚼骨头的声音，都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我怀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见到苹果，怕是都免不了心中惴惴。
惊惧归惊惧，我可没有坐以待毙的念头，右手缓缓探向腰后，握住打神棍，语气稍定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拦路赤脚少女，沉声问道：“卜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不是要借乌龟？”少女再度将啃完的果核往身后一丢，拍拍手问。
我满头黑线，一时间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她的话还是她的动作。
但这不是关键——刚才在鬼屋，她为什么不开口，而是将我堵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见她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我只好主动问道：“不知阁下需要什么报酬？”
闻言，卜永梓大大的黑眼睛往上翻了翻，还真有古灵精怪的味道。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后天生的胆子。”她嘲讽道，“在这方面，你是完全没遗传到啊。”
我：……
她目光落在我的胸口上，意味深长地地说：“论起有借不还的本事，在当初，鬼市之门内外，他认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我的心脏竟为之一滞。
回过神，我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又是一怔——咦？怎么有些软，有些香？
“这么多年不露面，一出现就欺负小孩子，卜永梓，你还是长不大。”软腻的嗓音贴着我的耳畔飘过，裹挟着香风，吹得我刚罢完工的小心脏都忍不住荡漾。
一只纤莹玉手从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顿时浑身一激灵，有些慌张又有些不舍地从身后温软中挣离，侧过身，腼腆地朝这个娇媚如盛开的牡丹花的美艳女子露出羞涩笑容。
无名酒吧的老板娘风情万种地瞥了我一眼，摇曳身姿掠过了我。
我顺着她的背影，看向不远处的黑裙少女，黑暗中，却见她兀自生光的粉嫩小脸，竟然变得红彤彤的。
视线微垂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哦，还真是……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