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善诱说了这么久，龙飞雪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一口回绝。
我并非欲擒故纵。且不说鬼市这一趟子破事，我可是还有壹贯道秘藏和太平天国宝藏两大项目压在手里，忙得很。
而且，什么竹龙族祖地，一听就很危险,而且没着数（好处）。
“你会感兴趣的。”龙飞雪这回却是不怒，而且还从树下站起身来。
我想也不想就往后退了几步，踩上了她对面的马路牙子。
头顶上的破路灯拼命闪烁，不知道是否已经决定匍匐在对面的蓝染裙下。
不过，落叶还在飘，冰霜倒是不凝结了。
“你好像挺喜欢现在这副打扮？”我秉持着能动口就不动手的君子作风,毫不吝啬地对着恢复了本来面目的高冷美女赞美道，“还别说，比柳竹子有魅力多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紫霞仙子？不过是高冷版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很多？”龙飞雪听不下去了，所以，地上又结起了冰晶。
我嘴巴一闭，缓缓点头。
龙飞雪：……
天空行将发白，死门街的寒风依旧呼啸，落叶仍一波波洒下。
高冷的紫霞仙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如脂如藕的素手，纤纤皓腕上，戴着一个挂了小铃铛的苗银镯子。
“龙姑娘，大半夜的你特意跑出来和在下约会，如果真想动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面对她的举动，我有恃无恐。甚至抱起了双臂，目光从她手上移开，落向死门更深处，“何况,现在动手，已经晚了。”
龙飞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穿过流动的晨雾，依稀看到一团阴影。
阴影越来越近，露出了一坨胖橘，形影不离的肥鼠，则拖着大尾巴从它的身后冒出。
没辜负我上次又跳水又偷东西的，关键时刻，这对主仆从不掉链子。
“你一开始就是故意引我至此？”龙飞雪那双冰湖般冷澈的眸子再看向我时变得有些夺目，仿佛有明月从湖中升起。
“适逢其会而已。”我揉了揉鼻子，谦虚地说了句实话。
原本见我说得这么诚恳，她将疑将信了。然而，仅仅瞬间，那张洁白胜雪的傲娇脸庞，又变得难看起来。
我扭头看向街道的另一端，也就是我们的来处。
那里，一个背着桃木剑的少年道士，正踏步行来。
搞得我也是一脸懵。
当然,我是懵在心里,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使得龙飞雪看向我的目光,越发觉得可疑。
“福生无量天尊。”来自都城隍庙的少年道士韩子非朝我作了个揖手，“见过关师兄。小道应约来了。”
我朝他回了一礼，心中却是禁不住叹了口气。
不用看龙飞雪，我就知道，以后自己又将多个“天算子”的奸诈名声。
但我不能拆自己的台子不是？所以，我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韩子非看向龙飞雪，刚正凌厉的剑眉倏忽挑起。
我连忙走下路牙子，挡在两人之间，热情地对韩子非说道：“韩师弟，辛苦你来一趟……”
“不辛苦。”韩子非老实巴交地摇头，主动表态道，“师父命小道前来助师兄，小道便全凭师兄嘱咐。”
是葛七星这老牛鼻子算到了什么？
我又转身看向依旧蹲在晨雾中的大橘和肥鼠。
有外人在，肥鼠非常给面子，没有对我大呼小叫，只是朝我点了点头，然后频频眨眼。
原来是这样！我脑补了一阵，大概清楚它表达的是什么了。
“龙姑娘，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打是不可能打的了，约会什么的嘛，又有这么多电灯泡在，明显不合适。
韩子非走了过来，在我身旁欲言又止。
翻了个白眼，我低声呵斥道：“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妖女吗？明明是仙子，师弟，注意你的态度，别唐突了佳人。”
“是，师兄。”无妖可抓的小道士耷拉着脑袋，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龙飞雪对此视若无睹，转身往我和韩子非身后的鬼市长街方向走去。
“龙姑娘。”不过，在交错而过时，我又叫住了她，“你我之间本无冤仇，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倒不如咱交个朋友？”
龙飞雪斜睨了我一眼，有怀疑也有鄙夷，还不乏忌惮。
她没有说话，脚步也未停。
“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顺水推舟，权当她默认。
龙飞雪多半没交过我这么厚脸皮的朋友，不太适应，脚下略微加快远去。
“还有，刚才我抱着你跑路时，无论速度快慢，我们身后的冰晶都不远不近地跟着，相对速度丝毫不差，我想，如果冰晶是从远处追来的话，即使像龙姑娘这样的高高手，也很难做到吧？”
“所以，不是姑娘演技不行，而是人力有穷。别的不说，以姑娘的颜值和实力，进圈绝对能吊打一众花旦。”
虽然隔着挺远，光线又如此之昏暗，不过，观气术下，我仍清晰“看见”，闻言，她的耳根子，明显红了。
目送龙飞雪飘摇远去，我缓缓吐了口气。心期如己所愿，未来能少个敌人。
对我而言，做不做朋友其实并无多大所谓。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盲目招惹这么个大麻烦。
别看我和她愉快地聊了这么久天，甚至连抱都抱过了，临走她还红了耳根子，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期间，我是怎样如履薄冰的。
不，应该说，除了我，还有黑木牌中的噬魂蛊精——它全程都在抖索。
可还记得我问龙飞雪的那个问题：她到底是她还是谁？
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呐！
然而，随着她离开，我眼下应该关注的，是大橘主仆今晚的来处——雾气的彼岸。
那里，并不是死门秘境，而是我刚才所说的，无人知其确切之地。
但大橘和肥鼠并不是人。
肥鼠告诉我，我在风氏鬼屋地下室里感受到的震动，的确是源于地震。而非我以为的卜永梓霸气外放所致。
而震源，便在这遮蔽了我们视线的浓雾尽头——死门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