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尸体”从迎春花丛中如火如荼地滚出来，那个小书童吓得上前护住自家主子，出空手比划作挥剑，嗔骂：“何方滚来的什物！是死是活？”</p>
似乎是摔重了，商音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眼前一阵重黑影闪过，这个“踉踉跄跄”本来是要演出来的，现在变成真的踉踉跄跄了。</p>
然后很可怜地吐出一口“血”，攥着刘斌的袍角请求：“这位郎君，你一定要救救我，后面有一群土匪在追我！”</p>
“土匪！”刘斌眼睛一直，防备地扫视了下四周，光天化日，只看见土没看见匪！</p>
但是瞧眼前姑娘实在一身狼狈，他恻隐之心饶是与生俱来：“这光天化日的，小生这就去报官求助，将小娘子安然送到家。”</p>
憨厚憨厚的回答，这下商音是真的想吐血了，一个刘斌还“勾引”不到了是吧！</p>
于是她白眼一翻，晕乎乎可怜兮兮：“我……我不是本地人，就是想找个安全，安全的地方……”</p>
话还没说完，人就“昏厥”了。</p>
“少郎君啊，这人，咱们要救么，书生遇狐妖遇鬼女的奇话异事可是有的，您要不要小心一点？”那个小书童茫然地问，竟有些痴呆可爱。</p>
商音只觉无语，暗中眯开一线眼缝，瞅见刘斌敲了那小书童一记脑瓜子：“叫你多读书你不信，正直之人，不信奉鬼神之说！人命关天，自然是要救的。”</p>
很快，那厮不知道哪里找了一具担架，男女授受不亲，居然是将商音抬着走的。</p>
“……”</p>
一路上，商音时不时偷窥，招牌入眼，没想到被抬到医馆来了！这下可不好了，作戏还没顾及到全套呀。算了，两眼一闭，双腿一蹬，装病的人就是叫不醒，管你孙思邈再世，奈何我呢！</p>
在那大夫手下的商音，任由人捣弄，把了一烛香的脉不算，还翻眼皮瞧口腔，像是仵作检验尸体似的，搞得商音都不舒服了，恶心地喉咙里像是要吐出什么东西来。</p>
半晌，大夫终于住手，顺了把白胡正经其事：“这位小娘子有中毒之相，不知道在此之前吃过什么东西？”</p>
中毒？哈哈，商音差点要跳起来了，心里大骂：真是庸医来着，检不出症状就信口雌黄。一定是骗人医药费来的！</p>
听见刘斌诚恳如实：“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偶抬了她来瞧医罢了，并不知道她食过何物。”</p>
“幸而未食过量，中毒不深，老夫开一方子煎与她喂下，她很快就能醒来。”大夫说毕提笔开方。</p>
呵呵，商音心里忍不住吐槽，活的都要被你治成死的了，信不信老娘我一个鲤鱼打挺给你醒过来！</p>
忽而一股气一上头，鲤鱼倒是没打挺，喉咙里真要冲出什么东西来了，她一睁眼，急速一歪头，吐出一口殷红如血的樱桃呕物出来。然后再一倒头，这下是真的晕厥过去了。</p>
商音再醒来的时候，蒹葭侍着汤药在身边，瞅瞅四周，是在一间陌生的客栈厢房之中。这下，可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了，商音摸了摸头脑问：“蒹葭，这是怎么了，那个刘斌的担架太舒服，莫非我睡过去了？”</p>
“小娘子，你还说呢，就是你自己贪吃，搞得食物中毒了。”</p>
这是什么破事嘛！商音又悄悄低声问：“刘斌那？……”</p>
蒹葭努努嘴：“这下他倒是真救了你了！我到医馆继续将戏演下去，现在，他就住在隔壁呢。你有什么戏，赶紧演出来，我们再不回去，阿郎夫人得满大城地捉我们了！”说毕，便去请了刘斌过来。</p>
刘斌过来了，商音已拍好一把清水在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腔调在哽咽与娇羞之间切换自如，谎话连篇：“刘郎善心，多谢搭救之恩，小女子乃长安人士，父亲是当朝宰相。如今刘郎相救，实属命中注定，顿生倾慕之心，今夕何夕，有幸识得刘郎，小女子愿以身相许。”</p>
啊！说出这种话，商音都觉得自己恶心极了！不过，沾沾自喜的是，扯一个宰相的官位出来大过王遇，瞧他怎么抉择。</p>
刘斌面上是惶恐，倒也是正经之人，忙拱手道：“多谢垂爱，如今小生身上已有婚约，入蜀便是提亲来的。”</p>
“喔，还请问是女方何家？”</p>
他也如实告知：“秘书少监王公之千金。”</p>
商音揩了“眼泪”，嗤嗤笑说：“不过是区区小品官的千金，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只消说一声仰慕于你，哪怕你才情不够只要你投干谒去他必定于仕途上栽培你，难道我家还无法作罢这场婚姻……”</p>
话未完，已被打断:“小娘子请自重，这种话既玷污了刘某，又拉底了小娘子的身份。刘某断不是朝秦暮楚，攀高踩低之人，莫说你是宰相之女，就算你是九天仙女，不入我的眼，便视作粪土，多说无益。”</p>
一番铿锵言辞，面容如霁月般亮洁高尚。</p>
商音不再用娇媚的话去缠他，莞尔一笑，回归正经：“若你喜爱之人，是粗布贫女，那你也会要她？”</p>
“无关名和利。钗环为信物，我既送，她既收。只要我眼光不会错，她哪怕是残疾，我也守她余生。”</p>
话已撂在此处，刘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作揖告辞。</p>
商音本是犹豫将自己的身份如实告知的，可是人家走得快，她黯然问道：“蒹葭，这样去试探一个人，会不会我出的点子太拙劣了？若是日后他得知真相，心里头会不会因为我欺骗他而恼怒？”</p>
“若是他因此而恼怒，那他便是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了。”蒹葭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p>
回到家中，商音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采梅，将刘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诉了出来。但是采梅并不因此觉得多么高兴，难道这桩婚事就能如愿错位吗，心里头仍为欺骗了刘斌而苦恼。</p>
“小娘子，不好了！”</p>
蒹葭从墨色般的天跑进亮堂堂的屋子里，脸上的惊慌也逐渐瞧得清晰。</p>
商音瞧她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得逗趣起来：“怎么了，大晚上的，有鬼绊住你的脚了？”</p>
“绊住我脚的东西不是鬼，是……是那只雁……那只雁死了！”</p>
“什么雁？”</p>
“就是那个刘斌今日提亲时送来的奠雁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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