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的初雪,天气却并不一定真的会下雪。</p>
只是天很冷。</p>
以前翠绿一片的宋家庄园,现在一片萧瑟寂寥。</p>
不过,湖泊里的黑天鹅依旧在,游来游去的抖着羽毛,高贵优雅。</p>
外边太冷了。</p>
屋里开了空调。</p>
待客厅里,放着与五六十年代的唱片,阳台上摆着几盆青萝,青萝旁地上摆着张矮榻榻米,榻榻米上放着棋盘和茶桌。</p>
一旁靠墙还有个小书架,零散的摆着几本外文书。</p>
艺术氛围挺浓的。</p>
宋寒山把唱片停下,对两人指了指榻榻米:“坐吧。”</p>
“宋公子不愧是风雅居士。”时荞笑了一声,在松软的榻榻米上,随意坐下。</p>
刚煮出来的茶袅袅飘香。</p>
宋寒山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神色浅然:“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p>
他不是什么风雅人物,却风雅如此。</p>
或许是喜欢,又或许是习惯。</p>
“下盘棋吧。”他对封桀说:“我们好久没下棋了。”</p>
封桀看了他一眼:“好。”</p>
下棋这种东西,需要的是耐心,而封桀一向是没耐心的代表,像棋这种东西看着跟他是不太沾边的,但他下起来也像模像样,且棋技跟宋寒山不分上下。</p>
时荞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下。</p>
半个小时后,宋寒山落下最后一个棋子:“我赢了。”</p>
封桀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盘棋罢了。”</p>
时荞扫了眼棋盘,从棋盅里拿了颗封桀用的白子,慢吞吞的落在棋盘之上:“输赢这种事情,要看谁跟谁下。”</p>
她落的这颗子,让这盘在绝地里,反败为胜。</p>
时荞抬眸,继续捧着杯子喝茶,视线盯着宋寒山:“输的,是你。”</p>
封桀勾了勾唇。</p>
宋寒山看着这盘棋,睫羽垂下。</p>
以前他也跟封桀下过棋,多数是封桀输,因为封桀把下棋当消遣,没有必赢的心态。</p>
在郏麦的时候,宋寒山跟司业琛和秦清淮都切磋过,甚至跟时荞也过两次,每一次,他都在最后以后自己必胜的关头里以一颗棋子输掉。</p>
他没有赢过时荞一局棋。</p>
哪怕这一局。</p>
时荞最后落的那颗子,精妙绝伦。</p>
宋寒山敛了眉眼:“是我棋意不精。”</p>
时荞侧头看向窗外,宋寒山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里,还有常青树,散发着绿。</p>
“林斜阳呢?”她问。</p>
宋寒山道:“在西园。”</p>
时荞嗯了一声。</p>
宋寒山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喝了杯茶,起身把衣服抻平,长发松散的束在身后,满身的清雅古韵之气。</p>
他淡淡开口:“走吧。”</p>
他不是石头,不可能真的无情无欲,而在某些事情上,他从不会失诺。</p>
宋家庄园很大,大的散步走完每一处可能都要一个上午甚至更多时间。</p>
路上,宋寒山边走边说:“这座庄园有一百年多年的历史,还经历过战火,说起来也是名胜古迹,但后来随着时代进步,建筑不断的被修缮,除了几座古旧的宅子没拆,其它全部变成了这种复古式的别墅,宋家的人都以能住在这座庄园里为荣,可没人知道,这座庄园里还埋葬着很多白骨。”</p>
“你们没有猜错。”他说:“我爷爷是因我而死的,他临死前还狰狞的抓着我的衣领,骂我不肖子孙,骂悔不该早点弄死我…”</p>
自宋寒山父母死后,宋老爷子就对宋寒山特别偏爱,无论他做什么,不管他对宋家负不负责,宋老爷子都把一言堂的要把宋家家主位置传给他。</p>
甚至在他对宋家出事置之不理,甚至落井下石的时候,都视若无睹。</p>
可宋老爷子临死前,却抓着宋寒山的衣领,恨不得吃了他。</p>
“如我所愿,他死不瞑目,死的很痛苦。”</p>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寒山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多余表情,也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p>
封桀一手抄兜,一手牵着时荞,这会儿也就接了一句:“可惜了阿窈那颗药。”</p>
宋寒山笑了一声:“你们给他药吊着他的命,却也没想让他活,只是想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在乎的宋家落败,却无能为力去救。”</p>
都是想让他带着不甘死去。</p>
“宋家之下埋白骨,埋得不止是旁人,还有自己人。”宋寒山的话语不断传来。</p>
他说:“我有个弟弟。”</p>
他上句不接下句的,时荞和封桀也就听着,没接腔。</p>
“我们同父同母,他比我小了四岁,那场车祸里,他们把我护在身下,保住了我的命。”</p>
“那是宋寒玉父亲干的,我父亲的亲弟弟,我的亲叔叔,只是为了抢家主之位,伪造车祸想要杀我们全家,可我活下来了。”</p>
宋寒山带着他们走了近十分钟的,穿过宽阔道路,拐进白色的月亮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已经凋零的桂树,树上挂着个秋千,在岁月风雨里蜕了颜色,随着风起,不断的晃悠着。</p>
这座院子白墙黛瓦。</p>
像古时候的宅院,沧桑古朴。</p>
宋寒山目光幽远,难得添了几分落寞:“这是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住的院子,后来我爸妈死了,我弟弟死了,我爷爷把我带在身边养,可他明知道是三叔杀的我全家,却不为所动,他教导我,为人处事要沉着,不要冲动,不要在没能力的时候做没能力的事情…”</p>
他也有天真的时候。</p>
“他把我送去训练。”</p>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时荞,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们两个还有挺像的,比如,我们都是被灌输着仇恨长大的。”</p>
时荞摇头:“本质不一样。”</p>
“是不一样。”宋寒山自嘲一笑,时荞的家人是别人杀的,而他的家人是自己家人杀的,他更可笑。</p>
穆家灭门案,是封振荣一手造成的。</p>
而封振荣,是他的父亲。</p>
不管怎样,封桀都否认不了这一点儿。</p>
他捏着时荞的手紧了紧。</p>
时荞侧头看他,眉眼温柔:“都会有结果的。”</p>
是啊,都会有结果的。</p>
而他,除了她什么都不要。</p>
封桀眉眼弯了弯。</p>
“后来,我努力成为了训练场最厉害的人,出来后,我偷听到一件事…”宋寒山的话语还在继续:“我父亲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p>
时荞和封桀同时抬头,目露惊讶。</p>
是真的惊讶。</p>
宋寒山到没什么情绪:“我父亲的父亲以命相救了老爷子,老爷子收了我父亲当儿子,那会儿我父亲还不记事,而这座庄园老爷子打算把它留给我父亲,却引起其它人嫉妒,就起心暗算…”</p>
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并不简单。</p>
还带点儿老套的狗血。</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