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规走进福宁殿，腰立刻就弯的更深了。走到书案前站定，小声说道，“官家，小的回来了。”</p>
“嗯。”皇帝没有抬头，依然批着奏折，只是轻轻的发出了一个鼻音。皇帝不是那么好干的，每天奏折海了去了。就这还是经过一次筛选后的结果，每天不到三更，哪里能睡觉。</p>
批完一份，又拿起一份看着。问道，“查的怎么样？”</p>
“回官家的话，小的已经查到谭钰的家人，乃是福清县的大户。没有发现谭钰的踪迹，小的不敢打草惊蛇，一直是暗中监视。”</p>
王守规偷偷看了一眼，见皇帝在听，忙接着道，“一直到上个月初十，谭钰托人捎了封信回家。稍信的人已经审过，说是五月初，在京师见到的谭钰。信也查看了，都是平常的问候，没有说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说在做什么事，没有丝毫破绽。”</p>
“数月过去，皇城司丝毫没有进展啊。”皇帝不太高兴。</p>
“请官家责罚。”王守规慌忙跪下。</p>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去了福建几个月，也辛苦了，下去吧。”</p>
“小的告退。”</p>
王守规退出了福宁殿，直起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王守规是王怀举的副手，当初在谭钰家里发现了紫色的果子，他就被派去了福建。</p>
带着一帮手下，追查谭钰，谁想一盯就是三个多月。可惜没有什么捞到功劳，但终究是回到京师了。他受够了福建的气候，打死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p>
王怀举被贬去守皇陵，皇城司现在就是他王守规说的算了。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着明确的认知的，做不了什么大事，只有忠心，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他和皇帝的情分，就是源于忠心，才建立起来的。</p>
天圣十年，一场大火席卷了皇宫。夜黑风大，火势迅速蔓延。先是烧毁了崇德殿，又烧毁了长春殿，最后竟烧到了皇帝寝宫延庆殿。</p>
皇帝赵祯正在休息，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內侍不敢近前。正在危急时刻，小黄门王守规淋湿衣服，冒着变成“烤鸭”的危险，冲进火海把皇帝背了出来。一路小跑，远离坍塌的延庆殿。竟救下了大宋皇帝。</p>
赵祯感念王守规的忠心，越次拔擢，官儿一升再升。奈何，王守规顶多中人之姿，能力平庸，无法大用。只能提拔王守规为入内副都知，安排到皇城司王怀举的手下，做个副手。事儿还是靠有能力的人去做。</p>
脑子里转了一大圈儿，赵祯轻轻叹口气，能做事的人太少了。王怀举还是有能力的，惩罚的也够了，还是回来查案去吧。想定，立即安排何正去传召王怀举入宫。</p>
放下这件事，又低头看着折子，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脑门儿。</p>
西北盐政败坏，私盐泛滥，盐枭猖獗。今年上缴朝廷的西北盐税，比去年降低了两成。</p>
这钱都去了哪里？能落入盐枭手里的，怕是少数吧？大钱都进了勾结盐枭、败坏盐政的大宋官员口袋了吧？</p>
赵祯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西北几路走马承受都有奏报。地方官员勾结盐商，以私盐充官盐，大发横财；盐枭啸聚，动辄数百人持刀携枪，对抗官兵。这是要反了吗？越想越气，越气越头疼。</p>
“官家。”有內侍进来通传。</p>
“何事？”赵祯闷闷的问。</p>
“回官家，是贵妃张娘子遣人来报，说是肚子疼的厉害。”</p>
“肚子疼，去传太医啊。”赵祯有些不耐烦。</p>
“已经传了太医，太医说，是要生了。”</p>
“啊？”赵祯一愣，立即高兴起来，“快，去紫萱阁。”</p>
“官家。”又一名內侍跑了进来，满头是汗。不待皇帝发问，急声道，“官家，朱才人要生了。”</p>
“啊？”赵祯正要出门，脚步一顿。这怎么还赶一块儿了？</p>
“立即宣太医去漪汾阁，快去，快去。”</p>
吩咐之后，赵祯一步跨出殿门，上了抬辇，急匆匆而去。两名內侍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小跑出屋赶着传信儿去了。</p>
女人生孩子，有于飞什么事儿？但就是这么奇怪，皇帝偏偏把他叫到了张贵妃的紫萱阁。</p>
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忙活，于飞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盯着花草丛里的虫子端详。</p>
皇帝皇后都在正厅里坐着。皇帝子嗣艰难，到现在只有他和姐姐徽柔两个孩子。于飞很理解皇帝的紧张，可是还有一个也在生孩子呢，两个大佬都在这里，朱才人不管了吗？</p>
于飞刚想到这里，就听皇后说道，“官家，太医说了，张娘子足月生产，不会有危险。倒是朱才人那里，才八个月，官家还是去看看吧。”</p>
“好吧，我过去看看，这里丹姝看着。”皇帝说完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屋传来贵妃撕心裂肺的叫声，脚下不由一顿。</p>
“官家，生孩子是这样的。”皇后心里撇嘴，这就心疼了？到底是心尖上的人。怎么不见这么关心朱才人。</p>
停了停，皇帝扭身走了出去，看看天，已是傍晚。随即带着內侍一众人，匆匆向外走去。</p>
于飞被遗忘了。他想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他现在多半就是镇宅神兽之类的吉祥物。</p>
皇帝认定于飞遇仙起死回生，得了神仙的护佑，自带仙气，或能保佑贵妃平安产子。</p>
“我宁愿保佑朱才人，也不保佑张贵妃。”于飞腹诽。他已经多次见过张贵妃，能够感受到张贵妃对他的敌意，奈何还要在这里保佑敌人生孩子。</p>
乳母廖氏心疼于飞，向皇后说道。“圣人，二哥儿年纪太小，病才刚刚好了几天，这么大热天儿在这儿待着，恐又得了病。”</p>
“说的是，忙起来竟忘了。这小不点哪儿去了？”</p>
“院子里看虫子呢。”</p>
“看什么虫子，不见这么热的天儿。”皇后一听就急了，吩咐道，“快去取些冰来，让二哥儿到旁边的院子歇着。”</p>
廖氏和几名宫女急忙去安排。很快，一间干净的小房里，四角都放了铜盆，盆里是整块的冰，冒着丝丝的凉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