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曹门大街以南，有宝积坊。粉墙青瓦，宅邸错落。从这里步行去皇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端的是寸土寸金，能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p>
忽然，一户人家的墙头上，有个半大孩子露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双手一用力，身子非常灵巧的翻上墙头，纵身跳下，稳稳站定。却是六毛。身子已经长的魁梧，虽十来岁，却堪比成年人的身高了。</p>
紧随着他，下饺子似的，又跳出来四个，年纪相仿，一样都是虎背熊腰，甚是精神。正是陈景元的五个徒弟，偷偷的翻墙出来，准备去街市上游逛一番。</p>
“六毛，带了钱么？”曲焕问道。</p>
“叫师兄。”六毛眼一瞪，凶凶的说道。</p>
“六毛，师傅可是说了，谁最能打，谁做师兄。”于大刀最能打，六毛不是对手。“你打的过我吗？”</p>
“下回比试，定要干翻了你。”六毛很不服气，昂头向胡同外面走。上次比试，输了于大刀一招，被他视为耻辱，日夜惦记着找回场子。</p>
这里自然是陈景元的宅邸。六毛等人都住在这里，随着陈景元习武识字。最近一段时间，陈景元顾不上他们。交代了管家，监督他们习武。但是管家哪里管得了这帮小爷，一个错眼儿，已经找不到人了。</p>
几人轻车熟路，显然不是头回出来。足走了多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繁华的所在。门楼高耸，开间宽阔，人声宣沸，摩肩接踵，各式的杂耍，让人眼花缭乱。美食飘香，能把自己舌头都吞下去。</p>
这是一处说书瓦子，台上说书人，正在说三分。</p>
小二眼尖，早瞧见几人，立时跑到近前殷勤招待。虽是几个半大孩子，但穿着不错，一个个器宇轩昂。只当是哪家衙内，可不是他小跑堂儿的敢得罪。</p>
找了张桌子坐下，你一言我一语，争争抢抢，点了一堆吃食，自有六毛付账。却是六毛今日输了关扑，亲口答应请客，自不能赖账。</p>
六毛几人还真是不差钱，人人都有小金库。仅是于飞的赏赐，就足够他们花销几年。何况，他们还有军职，是可以领俸禄的。</p>
几人点了一壶酒，想要尝尝。甜滋滋、酸溜溜，甚是好喝，怪不得师傅每日都要喝酒，几人顿时开始争抢。片刻间，一壶酒被喝了个干净，都还没有过瘾。</p>
不到半个时辰，五人喝了五壶酒。一个个小脸涨红，醉意朦胧，眼见着喝醉了。这种果酒，入口绵甜，却有后劲。一帮从未喝过酒的小子，一上来只图嘴上痛快，不醉倒才怪。</p>
“大刀，我的钱袋子呢？”六毛喝的最多，却是喝上了劲，还要买酒。钱袋子被马大壮藏进了怀里，再喝就回不去了。</p>
“不能再喝了，我们回去。”于大刀还保持清醒，一把扯起六毛，搀扶着向外面走去。要是让师傅知道，几人偷跑出来，还敢喝的大醉，这责罚可轻不了。</p>
“喂，说书的，三分都听得腻了，换一个。”有人高声叫道，立时引得人人侧目。说话之人在包厢里，门帘挑起，能看见里面做了四五人，个个五大三粗，甚是魁梧。</p>
“几位想听什么？来一段打虎殿下如何？”说书人是为了混口饭吃，客人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p>
“什么打虎殿下，那就是妖孽。”包厢里有人不屑的说道。</p>
大堂里轰然大乱，嗡嗡声一片。到这里消遣的，基本上是百姓居多，闻听此话，可是一下惹了众怒。打虎殿下甚得百姓喜爱，在民间声望极高，岂容有人如此谩骂。</p>
“嘭。”一声巨响，却是六毛一脚踢碎了桌子，踏着堂内的桌子，身子纵跃，猛虎一般冲向了包厢。</p>
“敢骂二皇子，你找死。”五人向来一体，紧随着六毛，横冲直撞，向着包厢围过去。整个大堂里一片混乱，杯盘乱飞，惊叫不断。</p>
包厢里已经开打，砰砰乱响。喝骂声，桌子碎裂声，肢体碰撞声，夹杂在一起，狂风暴雨一般，瞬间摧残了一切。</p>
“咔嚓”一声，包厢木板碎裂，整个倒了下来。</p>
包厢里四个汉子，有一人已经倒在地上，其余三人盯着六毛，惊疑不定，手臂都在轻轻的抖动。</p>
他们和六毛对了几拳，从未想到，一个孩子，竟是势大力沉，震得他们双臂发麻。更有一人，被六毛一拳打的倒地不起。</p>
六毛此时浑身热气腾腾，劲气流传，双目通红，仿佛神魔一般，瞪着面前的三人。六毛兄弟五人已经瞬间锁定对手，脚踩五行步法，随时可以发起进攻。</p>
“住手。”背后有人惊怒叫道。</p>
说话之人穿着绿色的官袍，四十上下，脸庞白皙，留着长长的胡须，本应很是儒雅，但此时却有些气急败坏。</p>
此人乃是开封府左厅推官刘清，本是应这四个汉子之邀，谁知来晚一步，就变成了这个场面。</p>
六毛五人却是毫不理会，依然虎视眈眈，盯着面前三人，稍有异动，就会发起凌厉攻击。</p>
那三人却是如见救星。为首之人是个高大的汉子，三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们在一瞬间，感觉到危险，仿佛被毒蛇盯上，整个人如入泥潭，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p>
“刘签判，我等无辜被人攻击，还请明察。”汉子高声说道。</p>
围观的百姓却是不干了，七嘴八舌，立时乱纷纷一片。</p>
“分明就是你等辱骂打虎殿下。”</p>
“对小殿下不敬，活该被人打。”</p>
刘清顿时头大，亲眼见证的百姓太多。他就算想偏袒，也不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东京城的百姓，可不是乡巴佬，他这点儿官威，真的不算什么。</p>
东京城啥最多？当然是官最多。说不定这群百姓之间，就有人是哪位二三品大员的三舅舅的四表哥。</p>
“几位且罢手，跟本官到开封府分说清楚。”刘清说道。</p>
刘清话音刚落，外面呼啦啦闯进来七八名差役，却是附近的官差得了消息，迅速的赶了过来。气势汹汹进门，还不及说话，正看见推官刘清，立时缩了脑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