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罗在小巷子里呆到天蒙蒙亮。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曹孟曾教过韩小罗化装之术。此时正好能用上。
韩小罗穿着一双草鞋，七分短裤，披上普通的半袖灰白上衣，为隐人耳目，黑玄刀裹了布，当成一幅扁担，“扁担”一头担着曹孟送的三千金币，另一头担着用布包裹着的一箱天品猴魁。
韩小罗相貌并不出众，黝黑的脸，一幅瘦小模样，穿着如普通乡下小子，外人一看，与名震江湖的韩小罗搭不上任何联系。他本来就是乡下人，根本用不着刻意伪装，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完全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韩小罗收拾妥当，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
京都北街的吉安巷。
凌雷正与一个卖鸭蛋的小摊贩讨价还价。
“您常来，一钱一个，算是便宜卖给您了，怎么还要狠杀价？这天儿热，鸭子体虚，好几天没下蛋了。这蛋正紧俏，你行行好，一钱一个。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小摊贩头一扭，不再答理凌雷。
凌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我是常客。你的鸭蛋我全要了。量大，杀杀价，很正常。你便宜一个子，少挣一些，下次我还买你的。可行？”
小摊贩从凌雷的竹篮里拿掉三个鸭蛋，说道：“这可行！”
凌雷脸色难看道：“这不行!”凌雷把三个鸭蛋又拿了过来，放进竹篮里。
“你……你……不行，不行，我不卖了！”小摊贩嘴巴一撅，把凌雷的竹篮收了回来。
凌雷急得打开钱袋子，数了数铜子，正好差三个铜子。本想能讲掉价钱，没想到这小摊贩不近人情，死不松口。
商离府的小仆人正好也赶个大早，来买鸭蛋，看到凌雷，上去跟凌雷打了招呼。
凌雷转身一看，脸色通红，今天怎么碰巧被商府的人给瞧见了。
虽然是仆人，但凌雷不敢怠慢。二人拱手寒暄。
“凌老先生也来买鸭蛋！”小仆人笑道。
凌雷缩了缩手，“哦……这天儿热，买几个鸭蛋回去解解暑！”
小仆人一愣，还有吃鸭蛋解暑的，这佛刹宗的人与常人真是不同。
“这怎么卖？”小仆人问小摊贩。
见小仆人穿着体面，小摊贩腆着脸笑道：“一钱一个，不讲价！”
“来一百个！”小仆人翻开钱袋子，“哗啦”一声。
小摊贩难为道：“总共才五十个鸭蛋。”
“我全要了！”小仆人爽快地说道。
小摊贩瞅了瞅凌雷，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位小爷大方，不杀价，一口价！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没钱，就不要买嘛。”
凌雷生着闷气，不便发作。
小仆人拿出串钱，故意在凌雷面前亮了亮，轻哼了一声。
凌雷是老江湖了，有些眼力劲，连忙伸手挡住小仆人的钱串子，小仆人脸色顿时舒展，笑眯着眼睛，说道：“凌老先生，您这是……”
凌雷谗笑道：“这点儿小钱怎能让你掏，这些鸭蛋算是我孝敬国师的。”
凌雷挎着竹篮，揽入小仆人手腕，嘿嘿笑了两声。
小仆人轻掂了掂竹篮，满意地笑道：“多谢凌老先生！我定向商国师述说凌老先生的好意！”
凌雷拱手道：“劳烦您了！”
小仆人没有多作言语，挎着竹篮消失在人流中。
小摊贩挑了挑眉头，双手抱怀，语气冷硬道：“加个竹篮，一共六十钱！”
凌雷翻开钱袋，数了两遍，一共四十七钱，差十三钱！
“不行，差多了！没钱就不要充大方嘛！”小摊贩语气讥讽道。
凌雷羞愧地脸色通红，道：“要不你随我到佛刹宗去取！”
“佛刹宗？你是佛刹宗的人？”小摊贩收起轻视之色，一脸认真地问凌雷。
“是！”凌雷掏出佛珠，特意扣了扣。
小摊贩绽开笑脸道：“听说佛刹宗的宗主韩小罗在漠北卫退了鬼方大军？这事可当真？”
凌雷微愣，随后笑道：“千真万确。整个大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摊贩顿时来了精神，凑了过来，说道：“韩小罗在多兰城十方宴上打败黑沙宗少宗主欧阳辰，在雪羽宗大破天煞大阵，屠尽黑沙宗五煞，重创副宗主欧阳万刀，又在漠北卫宰杀黑沙宗十二金刚！”
凌雷瞪大双眼，惊讶道：“这些你都知道？”
小摊贩话锋一转，“那是当然。这街头巷尾，来此全国各地的人众多，消息当然能很快传过来！你宗主真不简单！这整条吉安巷是黑沙宗的地盘，这些商户全是黑沙宗的产业，平常他们欺行霸市，榨取摊户生意，与官府勾结，鱼肉百姓，咱小老百姓敢怒不取言，你们宗主狠揍黑沙宗，为我等老百姓出了怨气啊！干的好！”
小摊贩竖起大拇指。
凌雷震惊。怪不得这几年黑沙宗权势冲天，原来是靠着整条街的商户为他们提供财力支撑。
“吉安巷可是京都有名的街道，京都几乎一半的钱庄、一半的粮仓、一半的盐商、一半的布匹金器、酒楼茶行客店等皆在此落户！每月租金、辖下商户利润等不下于十万金，年收入更是达百万金之巨！一个黑沙宗，低得上整个东海城的收入！”
一个小摊贩竟把黑沙宗的财力算得头头是道！
凌雷瞪大双眼，狠狠地咽了咽唾沫！
京都有句俗话：来京都逛吉安！
没想到这繁华富裕的背后，竟是如此黑暗！
凌雷接过话匣子，微怒说道：“黑沙宗真是欺人太堪！”
“黑沙宗有仇必报，你们要小心啊！黑沙宗如此能肆无忌惮，其宗主欧阳震天与参将欧阳化是亲兄弟，欧阳化可是二皇子殿下的红人！”小摊贩细声道，摆了摆手，说道：“不说了，言多必失。”
凌雷记得二十年前，黑沙宗还是个小宗派，根本不入流。没想到，随着欧阳化步步登天，黑沙宗跻身江湖第一大宗派，控制着吉安巷的经济命脉，然后用雄厚的财力餋养着一些朝堂重臣，欧阳化也从黑沙宗得到了不少好处。
日头渐高，太阳火辣辣的。
凌雷受不了热，就挥了挥手，说道：“走，随我去佛刹宗拿钱！”
小摊贩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等下次你还来买鸭蛋，我就挣回来了！”
凌雷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能行？”
“这天气越来越热，我得回去了。”小摊贩担起扁担，擦了擦额头的汗。
“多谢小哥了！”凌雷拱手道。
“不用客气。若哪天黑沙宗解散了，我天天请你吃鸭蛋！”小摊贩笑道。
凌雷看着小摊贩离开的背景，浑身一阵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