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五月的尾巴，楚陶然打电话来说家里的枣树开花了，江依依知道枣树的花朵，是五角形的花，簇簇地点缀在枝头，嫩黄的颜色，十分精美。
可惜最近没有假期，江依依并不方便回家一趟。而楚陶然就不一样了，他时间灵活，于是这次单独回了S市，刚好林静涵说家里洗衣机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也正好回去看看。
楚陶然刚从D市起飞，江依依就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眼看着距离期末还有两三个星期，尚且足够蹉跎，她立即就邀了季月去夏景那里吃面。
出宿舍之前，江依依顺嘴问了一声李婧雯要不要一起，邵思琪去图书馆还书了，现下不在宿舍。
“好，我换一下衣服。”
江依依以为她会拒绝的，看着李婧雯把资料书都合起来了，她还是有些诧异，说道：“季月也在。”
李婧雯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正在收拾背包：“嗯，那我更要去了。”
江依依咳了一声，问道：“你找她有事？”
“算是吧。”李婧雯已经拿好了背包站在宿舍门前，随时可以出发了。
江依依也没多问，穿着一套背带裙，拎着个透明小包出门去了。
到了面馆的时候，季月已经等了好半天了，看见了江依依跨进门槛的半条腿，就支着筷子说了起来：“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啊，你这不来，夏景这个小崽子就不给我上面，下次麻烦你先到了再给我打电话行不行？”
季月说完，看见随着江依依一起进来的李婧雯，变化了一下眼睛，问得直白：“你有事找我？”
李婧雯跟着江依依一起落座的动作一顿，坐下来后，对着季月点了点头。
江依依不着痕迹嗅了嗅，季月的香水好淡，看来最近突然喜欢柔和些的味道了。
季月笑了一下，没带什么感情，说道：“我可是良民。”
“你接着放。”这是江依依说的，她斜睨了一眼季月装腔作势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季月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自嘲道：“最近确实学了几句屁话。”
“我想请求你，让我和他见一面。”李婧雯看向季月，季月正在往外抖烟盒，听到后抬起眼睛扫向了李婧雯。季月垂着头，往上掀起的眼睛像两把精锐的小刀，老道的目光一闪而过。
“你有病吗？”季月望着李婧雯，问了一声。
江依依没说话，她有些知道李婧雯的意思了。
“我想和他了结一下，我和他之间的了结。”
季月看了看李婧雯，随即转过目光看向了江依依，问道：“你室友脑子没出问题吗？”
江依依蹙了蹙眉，说道：“没有，她要见，你就给她见一下呗。”
季月好像很惊讶江依依的支持，重新看向了李婧雯，说道：“首先一点，我和你没交情，没那么好心为你跑前跑后，你想和我要的东西，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李婧雯似乎没想到这个，五官有些僵硬：“那……你需要什么……”
“要么给钱，要么替我做事。”季月说得干脆。
江依依两手插在口袋里，坐到了旁边，这是季月的规矩，可能也是他们这个领域的规矩，江依依不好插嘴。
李婧雯的脸色有些许狼狈，白了一白后说：“那……那就过几天再说吧。”
季月笑了起来，伸手随意地撩了撩乌黑的头发，说道：“连代价都拿不出，我看你也没多想见她，行了，别折腾了，和个正常人有必要了结，但和个疯子去了结，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啊？他根本配不上。”
“我就是想见见他。”李婧雯看着木纹桌面说道，桌上夏景刚擦完不久，程亮湿润的。
季月重新抽出了一双筷子，竖起来在桌面上轻扣着：“见个屁，见完了你要干什么，回去写小作文发朋友圈？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别浪费时间在禽兽身上，你也稍为把自己看得高一点，和那种人纠缠没意思。”
李婧雯突然抬起了头，对着季月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去克服，克服面对他的畏惧，我不能让自己永远怕见他，现在可能是怕面对他一个人，时间长了，毒瘤越埋越深了，我可能就是不能面对和他相关的东西，不能面对和他相似的东西，甚至……不敢去面对自己。”
上次在新街上的失控，她再也不要来第二次了。
其实当时的感觉是麻木的，一直在尖叫，一直在剧烈反应，这反而弱化了她当时所能感受的东西，以及在那个情境里的思考，但是关键就在于，一旦她清醒过来，就会意识到在那个瞬间里，她再次被那个男人踩在了脚下，那个男人甚至不需要如何凶狠地逼迫她，仅仅是往她走了几步，她就已经溃不成军，如同那男人脚下残喘的蝼蚁……这比在她的肉体上施虐更让她觉得恐慌……
仿佛那个男人，已经掌控了她的精神，而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堕入地狱……
季月看着李婧雯，看了半晌：“那你也得给我一些东西。”
“多少钱？”江依依插话了。
季月瞥了一眼过去，筷子也就跟着飞了过去：“没你的事。”
“我可以借李婧雯，但我觉得那渣男，没什么资格卖太贵。”江依依接了飞来的两根筷子，就在手指尖熟练地转动了起来，“正巧我最近有点闲钱。”
桌上接连搁下三碗牛肉面，夏景抽了肩上的毛巾擦擦额上的汗，又把毛巾搭回了肩膀上，板着一张青涩的脸，说道：“最近来我们这里吃东西的小混混变多了，师傅怀疑是我交友不慎，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吗？”
江依依听乐了，指着季月，笑着说道：“那肯定是她，肯定是她接你们家的广告和代言了，哈哈哈，小马褂，你们家的店现在在小混混的圈子里红了！”
夏景的手指在桌子边沿按了按，说道：“还有上次那个不男不女的，他老来说我们家放的牛肉少，师傅听见了都气坏了。”
季月眉心一跳，望着三碗靠在一起的牛肉面，里面恍惚倒映了一个让她超级不爽的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