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记得，但没有说话。
“是不是……李默琴……”
楚陶然往窗下看了一眼：“你在哪儿？”
江依依的电话挂了。
楚陶然放下手机抿了唇，转身几步，看见汤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阿姨，我去接她，她买了东西，不好拿了。”
“啊……麻烦你了，两人注意安全啊……”
楚陶然开门出去了。
他找到江依依的时候，她正席地坐在马路边，两手搁在膝盖上，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蹲在她面前，楚陶然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拨开，温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她？”
江依依没有抬头，两腿微微颤抖，低声念叨起来：“……你可以……抱抱我吗……抱抱我吧……”
楚陶然伸手揽过了她，把她笼在怀里，江依依身上的战栗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胸膛上。捞起江依依的腿，楚陶然把江依依抱起来，一直走到附近的花圃旁，想把她放在长椅上，江依依却缠着不肯下来，攀在她身上，抖得厉害。
楚陶然一边安抚她，一边说道：“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没……没事……”江依依抽噎着。
“热不热？”草木间的微风，把江依依脑后的发丝吹得浮动了起来。
江依依埋在他胸前，一抽一搭地摇头。
“你妈等着你回去吃她做的蹄髈呢。”
她知道，但脑子里就是混乱不堪。
“是不是遇到同名同姓的了？”揉揉她的头发，江依依不可能见过李默琴，她不认识，那这个名字，她可能是在某处见到了，触发了记忆。
楚陶然覆上江依依挂在他衣服的手臂，却触到了湿润，江依依也随之颤了颤。
抬手是刺目的红色。
楚陶然坚决把江依依推开了，抬着她的手臂，看见不仅是手臂上，手肘上，甚至是掌心，被蹭破了好几块。
他皱了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江依依木着脸，小声说：“摔的。”
“怎么摔的？”
“没挤上公交车。”
“怎么不让我送你？！”
江依依的眼睛眨得缓慢，楚陶然急怒的脸，终于进程缓慢地渗透进了她的大脑，脑中似乎也能开始处理一些信息了。
“三三，我刚刚，好害怕啊……”
楚陶然从她手臂上分出目光，望着江依依，问：“怕什么？”
“怕……没有人爱我……”
楚陶然的目光凝了凝：“我爱你。”
“你说爱我的时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楚陶然，但此刻，天翻地覆之后，她什么都不敢相信了，江际扬的出轨对象，就是那个罪犯的前妻，这个世界上，还有更荒唐，更恶心的事情吗？
江际扬睡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有想过，曾经睡在这个女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用腥臭的手捂着他女儿的嘴，用另一只手，掀起了女儿的裙子吗……
楚陶然没有理解江依依的问题，细细打量起她的表情：“是需要我证明吗？”
江依依自己恍惚了一下，扯出一抹破碎的笑：“没有办法证明……”她想要的，是永远都无法被证明出来的东西，因为连证明，也会变质。
也许只是看见了证明的冰山一角，产生了天差地别的误解，她以为江际扬对妻女尚有一丝顾念，原来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会在午夜梦回嗤笑出声吧，妻子和女儿都这样忍气吞声，他还是什么都没失去，名誉，家庭，金钱，他的玩乐，没有任何代价。
楚陶然低头下来吻她，为她眼里的迷离而心慌，觉得江依依的身上，正散发着他从未感知到的气息，而且正在一点一点把他排除在外。
轻柔的吻落在额头、眉间、鼻梁、脸颊、唇上……江依依终是不知如何是好地挽留了他的唇，细腻地回应起来……
深深浅浅，楚陶然捋着她脸上的发丝，问：“好些了吗？”
“嗯。”江依依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缓缓呼出好几口气。
楚陶然拽住她要乱放的手，在旁边坐下了：“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我很不放心。”
“我爸我妈吵了很大的一场架，我上公交车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他们吵架的时候提到的李默琴是谁，太意外了。”
“是觉得他们吵架和你有关吗？”楚陶然问。
江依依没有回答，侧身倚靠了过去，贴在楚陶然的手臂上，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爸爱我吗？”
“爱。”
“为什么？”
“我去请求阿姨伯父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伯父很担心你。”
“其他就没有实证了？”
“你有所怀疑？”
“要是你以后有女儿了，你女儿经历了和我差不多的事情，你会觉得女儿是一个污点吗？”
楚陶然惊异地偏头看向了垂着头，看不见表情的江依依：“你乱想，伯父生怕我照顾不好你。”
江依依眨眨眼睛，把眼眶里最后一丝泪水蒸发了：“……是吗……”她淡淡的。
“妖妖，你不要瞒我，有任何你觉得困难的事情，都要和我分担，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把我当自己人，而不是把我推到一边，然后自己胡思乱想。”
“我知道，但有些是家事，我不能和你讲。”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结婚后，就不是你的家事，而是我们的家事了。”
“你怎么又来了……”江依依拽了拽他的衣袖。
“我从你家过来，阿姨没有和我提任何一个和你爸有关的话，为了什么事？吵得这么凶……”
楚陶然只当是一次比往常严重的吵架，江依依笑了笑，她什么都不好说，难道要在此时告诉他，自己其实还有个私生的弟弟吗？
她说不出口。
也许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然后对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彻底改观，但那种颠覆来得太剧烈了，她暂时还没有那样的勇气，没有勇气，去承受别人的目光，奚落，嘲讽，鄙夷，同情，兴奋，娱乐……
江依依攥紧了楚陶然的手臂，低声说道：“也许她说得是对的，你没见过我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