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也很意外，与夜色相似的目光在江依依身上停了片刻，才抬脚向她走来。
“你不会是梦游吧？大半夜出来……”江依依话还没说完，半张脸就被楚陶然的围巾遮住了。
他摘了自己的围巾，在江依依的脖颈右侧，打了一个优美的结。
她能想象得到，这样一条触感舒适的围巾，会被楚陶然以怎样的整洁又清晰的方式收纳在柜子里，他把围巾抽出来的时候，又是怎样认真地确认了颜色。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她抬手要解。
楚陶然握着她的小臂，把她的胳膊按了下去：“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看看这么晚的街上是什么样子。”
楚陶然退开了一些，看着江依依把两手插进了口袋里。
“那我先走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睡觉吧。”江依依抬脚就往前走了，她难以形容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楚陶然看向她的眼睛，有了变化。
“我陪你。”
她脚步一顿，回头问得很实际：“三点半了，你明天不上班吗？”
楚陶然站在不远处，偏了偏头，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在夜色里，无端有了胜过当空皓月的风情。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关我什么事，你一个成年人了，我是能管着你还是怎么样？你总不可能是特地来找我的吧？”江依依迫不及待想走人，她走了，就可以顺理成章私藏下这条围巾了。
“如果我说是呢？”楚陶然的目光沉落了下来。
江依依笑了一下，忽而又散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彬说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江依依觉得自己养上白眼狼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叛徒。
“胖了，减肥。”
“不胖。”
“胖。”
“是好看。”
江依依看着他，楚陶然不是一个把夸赞异性挂在嘴边的男人。
这么思考着，她想到了关键处：“怎么，又是找我要那三张银行卡？”
夜半惊醒，忽然被自己的“贫穷”击倒，他披星戴月地来讨债？
楚陶然眨了眨眼睛，对是哪三张银行卡反应了一会儿，平静交代道：“一个是工作室的对公账户，一个是我的储蓄卡，一个是我的工资卡。”
呼出的白气，把他的五官变得若隐若现。
江依依的心脏骤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夜暴富了。
“所以，要是我追究，你犯罪犯得挺严重的。”楚陶然说完，便往前走得超过了江依依，真的在凌晨三点的空旷街道上散起了步。
江依依追了上去，走在了他的身旁：“那这样行不行？我帮你把银行卡找回来，你把江彬拉黑。”
“你怎么确定我真的把江彬拉黑了？”楚陶然挑着眉看向她。
也是，只要楚陶然想，有的是办法骗过她这双普通人的眼睛。
“那孩子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这样频繁地找他聊天，会影响他的成绩的。”江依依说得有模有样，“你不上班，我家孩子还得上学呢。”
“他说我讲的题很清楚，比他们老师讲的容易懂。”
江依依没料到，江彬和楚陶然之间，还有这种友谊。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错乱的脚步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一致的，连节奏和步幅，都自然而然地统一了。
“为什么要看看这么晚的街上是什么样子？”楚陶然问道。
“积累素材。”
“那今夜突然遇到我，也会变成素材之一吗？”
江依依玩笑起来：“楚帅可是楚帅啊，这样的一张面孔，就已经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库了。”
“只有面孔吗？”
江依依想抬手拨动刘海，下一秒又重新塞回了口袋，任由它随处飘着。
“或许也会有别的，毕竟和你认识很久了嘛。”她扯开了话题，“你这么晚瞎晃悠是为了什么？”
“看看这么晚的街上是什么样子，好积累素材。”楚陶然说得相当流畅。
江依依越发意识到他们好像都不太正常了。
楚陶然带着她走到自己的车旁，他伸开手臂，让江依依上车去。
“去哪儿？”
“不去哪儿，车上暖和些。”
江依依没动：“我们有什么话是不能长话短说的吗？”
楚陶然盯着江依依的眼睛，缓缓道：“我的画集。”
江依依转身爬上了车，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编辑。
楚陶然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上来后，就开了暖气，等车里温暖了一些，他开口说道：“画集的出版推迟了。”
“我好像知道。”
楚陶然并不惊讶，储筱望应该和她说过了。
“周塔塔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江依依扫了他一眼，“商业角度上，年前有年前的好处。”
楚陶然转头迎上了她的目光：“只是说了画集的事情吗？”
当然还有别的，可是那些别的，江依依不想说。
“只是画集。”
楚陶然没有接话，打开了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保温餐盒，他递给了江依依。
江依依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
“江彬小题大做了，我想吃点个外卖就行，麻烦你是他不懂事。”
她何德何能，让楚陶然深夜给她送东西吃。
“他很关心你，不是不懂事。”楚陶然说完，把车里温度往上调了调。
与其在接受到了江彬的消息后在家中坐立难安，不如就开车过来，其实计划里本不可能遇到江依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太想来看一看，哪怕只是地理位置上与她靠近了一些。
江依依把保温盒打开，一阵熟悉的香味霎时充斥了整辆车。
她有些不能理解，楚陶然是……大半夜地起来做了蛋炒饭吗……
江依依把盖子合上，感叹道：“楚先生的厨艺似乎精进了不少。”
楚陶然平淡地说：“路上买的。”
江依依噎了一下：“那就好，我刚刚惶恐得差点就要付钱了。”
楚陶然发动了汽车，一直把她送到了住宅楼下。
江依依收获满满地戴着围巾抱着餐盒下了车，一口气跑上楼梯，进了门就拿起餐桌上夹饺子的筷子，尝了尝尚且温热的蛋炒饭。
骗人，这明明是他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