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的声音总不像个孩童的，低沉而微带沙哑，和沈清玦篮球打得激越时，才会染上一两分欢活的高亢。
“别给我瞎想，有孩子也要你，我才不会放过‘舅舅’的压岁钱呢，以后你侄子或侄女的数学作业还需要你来指导呢。”
江彬沉默了一瞬，还是发出带了孩子气的笑声：“我一定让他考第一。”
江依依这才松了口气出来，交代道：“林阿姨明天就回S市了，明天会去接你，我最迟后天到S市，你好好听话，睡觉盖好被子，别乱伸脚，寒假作业写不写都随便。”
“我没瞎想。”
“没瞎想最好，别听江际扬的，南郊这么大，还住不下你个小屁孩？看不见你我还烦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又不和我说，老闷声不吭的，我可是你姐，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想我也给我打电话，我就喜欢别人想我。”江依依斜一眼旁边，楚陶然在默默对比着手里两种巧克力棒的不同之处，她继续说道，“打给你姐夫也行，他最近也闲着就瞎想，你俩互相聊聊说不准最合适。”
楚陶然抬头看她一眼，把两盒巧克力棒都放回了货架，推着购物车闷闷走到前面去了。
“姐夫肯定是为你着想，你不要再任性了，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
江依依笑了笑，嘲了几句江彬小大人，就挂了电话追上楚陶然，还是把两盒巧克力棒都扔进了购物车。
“妈说她想搬来D市住，住学校附近的房子，好照顾小彬，等他上初中的时候就直接搬去那旧公寓。”
江依依低头想了想，林静涵想住哪儿都行，就算是搬来南郊她也不会有二话，林静涵常年一人在S市独居，即使漆与白家就是邻居，楚陶然也未必就是放心的，住得近反而好些。
但江彬是她弟弟，她有责任养，林静涵没有，照顾人也并不轻松。
“江彬都十几岁了，又不是刚会走路的，一个男孩子，照顾自己都成问题那也是白上学了。”
他们走出了休闲食品区，正朝着超市的乳制品区走去。
楚陶然摇摇头，说：“妈和小彬住学校附近挺好的，南郊太远，小彬上下学不方便，我妈对D市又新鲜，住这郊区也体会不到D市的感觉，她又闲不住，等开学的时候给他们联系一位家政，妈也正好不用操劳什么，江彬的日常生活也妥当，两全其美，而且她住得近些，时不时就能看见你，她放心。”
“你不能这样，这样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我就是开玩笑说说，现实点的话，谁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平安……”
“能，我能护好你，你就能护好宝宝。”
楚陶然止了脚步定定望着她。
江依依动了动唇，没再说别的。
“小姐，今年热卖的，尝尝吗？免费的！”酸奶推销处的年轻女孩走过来，模样清瘦，脸上却热情洋溢，她端平了从脖子上挂出来的托盘，上面摆了两排纸杯，展平手指介绍着，“这是芦荟味的，这是蔓越莓味的，这边就是原味，现在特价，一箱九折，买二送一，您和先生看看吗？”
江依依回以礼貌一笑，摇摇头就走。
楚陶然却在那女孩面前停了脚步：“常温的吗？”他惯常的休闲裤与女孩光裸着直打颤的瘦弱双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呃……如果您喜欢冰镇的，我可以拿去……”
“不，常温就好。”他一手把江依依拽回来，“喝喝看。”
她抿着嘴看楚陶然一眼，她太知道这推销里的恶俗伎俩了，他们也只会找些年轻女孩来做这样的工作，如此拿着托盘，行为上有意无意激发着男人对女性胸部的歹念。
如若是人潮拥挤时发生取纸杯时的“意外”，这些女孩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江依依伸手随便取中间的一杯，却偏偏打翻了，那女孩捧着酸奶横流的托盘，一时白了脸色，不是出于对江依依的不满，而是下意识就涌起了这生活施以的惯性，惊惧和压力顿时写在了脸上。
“不好意思，影响你工作了，买四箱，记你销量上。”江依依抱歉一笑。
女孩茫然地眨眨眼睛，还没从怕被上司责骂的担心里回过神来，惊喜的情绪反应来得有些迟疑，捧着脏了的托盘，呐呐问：“真的……真的吗？那可是整整六箱，你还没有品尝过，要是……”
“我喝过这个牌子，很喜欢他们家的口感，我不挑口味，哪个你提成多，就给我拿哪个口味的。”
女孩犹不确定地看向了站立一旁的楚陶然。
他只平淡说：“如果没有区别，就五箱蔓越莓，一箱芦荟。”
六箱酸奶很快就放满了另一辆购物车，楚陶然在临时用泡沫纸板搭建的推销站上低头签下这一大单，自顾自从外衣里取出一支黑笔，站台主理一样的另一女人只好默默收了递过来的签字笔。
女孩站在泡沫纸板的一角，看到他的签名才忽而一惊：“楚……您是……楚学长？”
“嗯，你好。”他把笔收进外套里。
江依依挽着自己这男人，也不动声色地茫然着，不知这“学长”是因为A大还是巴黎。
“那这位……”
“爱人。”
“哦哦……楚太太好！”晶晶亮的眼睛顿时与之前的畏缩不符，激得江依依本人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就往楚陶然身侧躲了一下，像怕被这三个字砸到，以前都是听着楚家的拜访者这样感念至极地称呼林静涵，现下却是自己身在其中了。
楚陶然微微勾了勾唇角。
“客气了。”江依依淡笑着说。
“学长！您知道今年A大校庆要提前开始了吗？往前延长为‘校庆月’，到时候有节目，我们艺术院今年可忙坏了，还没开学就已经在征收各种设计稿和创意布景，雕塑和绘画的有的都被打电话叫回学校创作去了，时间拉长，就是为了把校庆和画廊剪彩连到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