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这个时候，显然说明他已经触碰到有些禁忌了。
顾景行布局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棋子死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他等不及最后的时刻，把蔡良目前已经挖出来的乱党窝点全部端了，把目前能抓的人全都抓了。
阵仗搞的特别大，大牢一时间塞满了人，几乎天天严刑拷打不间断，哀嚎声不止。
就是为了套出幕后那个最终的头目到底是谁。
在乱党中地位越高的人，上的酷刑就越是厉害，连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小狱卒这会儿都被拉去审讯犯人。
顾景行耐性不多，他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得到一个结果。
某处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窗子开着，透出外面昏暗的光线来。
屋子里飞卷的尘土在那一线天光里舞动，一个身影站在这一线天光里，背对着身后的人，背着手不说话。
身后那人跪在地上，似乎在哀求他。
“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不然呢？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总有要一个人站出来顶上去。”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事成之后封王封爵任我挑选！”
“可你现在失败了，翟彦。”
那人转过身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翟彦趴在地上，神情透出绝望来。
他听见那个人绝情的声音说道：“当初蔡良在你眼皮子低下出了问题你都没有察觉到，生生让蔡良混进来，现在全军覆没，你还在想着封王封爵？”
“为什么是我？”翟彦不服，“叶汉海，你太自私了，是你自己想要当皇帝，是你自己一手组织起来的乱党，也是你自己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什么都不管，一切都让我去盯着，如今出了事，你就想把我推出去顶罪，你想得美！”
叶汉海站起身来，绕着翟彦走了一圈，那张脸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才说：“是吗？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如果我败露了，你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叶汉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翟彦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笑过。
此时他这笑声听着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来自地狱魔鬼勾人的声音。
“你想鱼死网破？翟彦，从一开始，乱党的人就是你在搜罗，从一开始，有意给乱党透露消息的人也只有你，从一开始，盗贼肆虐的时候也是你关照顺天府不要多管闲事，而我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任何事，你想怎么不让我好过？”
“你！”
翟彦指着他，气的浑身发抖，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才一巴掌拍向地面，惊起一抹尘土。
那一抹光亮里打着旋儿飞舞的灰尘卷起凄美的弧度来。
翟彦爬起来，一张脸写满了绝望愤怒和不甘，慢慢呈现在光亮中，憔悴的可怕。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后路了，从一开始，你就想着让我在前头顶着，成功了，你占尽便宜，失败了，你全身而退，好算计，好算计啊！”
叶汉海半个身子暴露在光线里，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翟彦看不清他的脸。
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他的每一步棋都落下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并且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是你自己太蠢，你明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什么事，还牵扯上了顾景行，却不知道警惕一些。”
他转过身来：“蔡良这么明显的一步棋，你看不出来吗？任由蔡良进入罗峰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你咎由自取。”
翟彦不服：“顾景行不是你女婿吗？你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什么了，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叶汉海，今天我翟彦就把话放在这里，这次别说你失败了，即便是你成功了，那张龙椅，你也一样坐不久！”
叶汉海毫不在乎：“这就不管你的事儿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从顾景行接手这件事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失败了。
但他不能败露。
所以蔡良这步棋，他看出来了是顾景行的布局，他却放任事态继续发展，并不去提醒翟彦防着点。
他是个很懂得舍弃的人。
尽管罗峰党走到今天不容易，但没了一个罗峰党，还有罗岭党，罗山党，他要保住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
那日叶婉清的话也从另一方面提醒了他。
该收敛就收敛，所以他收敛了。
只要他自己好好的，全身而退了，那么他一直以来筹划的大业总有成就的一天。
皇帝还小，一个小屁孩再怎么精明，又能有多大本事。
他看向翟彦：“只要你能守口如瓶，你的父母妻儿上半辈子过得什么日子，下半辈子还一样过什么日子。一个承认了罪责，畏罪自杀的人，皇上不会为难他的父母妻儿。”
翟彦笑了，越笑越疯狂。
“呵呵，哈哈哈，祸不及妻儿，这种话用在皇上身上，你信吗？”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做到。”
“你能吗？现在你还不是皇帝，你也只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皇上让你三更死，你也活不到五更，更别说保住我的父母妻儿了。”
叶汉海对他的不信任丝毫不以为忤：“眼下你只有这一条路能走，要么被灭族，要么留下希望。而且除了相信本公，你没有别的选择。”
叶汉海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翟彦再次跪下去，仰天大笑，整个人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他和叶汉海相处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个自私到这个份上的货色。
该怎么形容他呢？白眼狼？还是毒蛇？
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万一。
为了大权，连姐姐都能奉献出去的人，他早就该想到的，自己不过是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同僚，他怎么会对自己留情面？
“哈哈哈哈……叶汉海，我诅咒你，这辈子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我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