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能这辈子都侍奉在小皇帝身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小皇帝给赶开了。
他仿佛看见了两个人之间出现了裂痕。
章小六很怕这样的事情。
他要想法子修补这条看不见的裂痕。
眼下继续坚持下去只能触怒了小皇帝，章小六只能暂时告退，退了出去。
他前脚出了门，后脚就听见小皇帝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进去清理地上的血迹。
章小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御前的营生，以往都是他做的。
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即便是擦地，御前的那块地，一向也都是他在擦。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
可现在……
小皇帝当着他的面让别人去干他干的事儿。
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还是让小皇帝生气了，他对自己失望了。
章小六站在暗处，看着那个小太监端着抹布和盆子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抹布和盆子出来。
毕恭毕敬弯着腰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他还没有跟在小皇帝身边的时候那种谦卑的样子。
低头哈腰，见了人都不敢抬一下头。
这个小太监，会不会是下一个他自己？
好一个心机的孩子，想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上位，将他挤走？
不可能，他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能是他。
哪怕日后他有了皇后，有了三宫六院的宠妃，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依旧还是他。
章小六招呼了那个小太监过来。
他是大总管，在主子面前是奴才，在奴才面前是主子。
小太监过来对着他态度也是非常恭敬：“章公公，有什么吩咐？”
章小六指指自己的脸：“伺候咱家去把脸洗了。”
能伺候大总管，一般的小太监可没有这个荣耀。
这个小太监平日里就是个做粗活的，这会儿被章小六盯上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借此机会晋升一下。
不说以后能爬多高，起码不用做粗活了。
他面露喜色；“是，公公，奴才这就去打水！”
不得不说，这个小太监也是有几分细致的。
不光打了水来，还顺便找了点药来，一点点的替章小六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章小六闭着眼，一言不发，任由小太监伺候他。
小太监道：“公公，奴才要给您上药了，您忍着点。”
章小六喉咙里嗯了一声。
小太监就开始给他抹药。
动作也确实非常细致。
太监也不能算是个男人了，去势以后方方面面就变得揪细。
只是这样闭着眼感受他的动作，还真有几分像女人。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收了手：“公公，药上好了。公公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
章小六睁开眼，“去给咱家拿个镜子。”
“哎。”章小六立刻去了。
镜子很快拿过来，章小六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额头肿得不像样子，破了一大块，好在只是皮肉伤。
不过小太监上药上的挺匀乎。
章小六夸了一句：“你这手，倒是挺仔细。”
小太监高兴了：“谢大总管夸奖！”
“平日里做什么的？”
“回公公，奴才就只是个洒扫的。”
“做粗活的，这样揪细的一双手，真是可惜了，想不想往上爬？做点轻松的差事？”
谁不想啊？
要不是家里穷的没办法，谁愿意来宫里当太监。
太监也是人，谁不想做点轻松的差事。
小太监立刻点点头，扑通一声跪下去了：“求公公青眼，求公公提携！”
章小六面色渐渐阴沉。
果不其然了。
若不是他发现的早，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爬到自己头上去了还不知道呢。
他还真是想着趁此机会往上爬。
小太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好事将近呢。
他也没看章小六脸色，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求公公收奴才为干儿子，奴才愿意为公公养老送终！”
这句话直接让章小六眯起了眼睛。
还送终？
这就盼着他死了？
死了好给他腾地方，好让御前伺候的人变成他？
他也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好啊。”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就这么容易，章小六就同意了收他为干儿子。
乐得小太监立马磕头：“谢干爹收留，谢干爹收留！”
宫里确实有老太监收小太监为干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事儿。
不过历代以来像章小六这么年轻的干爹却一个也没有。
往前数数，最年轻的大总管坐上大总管的位置时也二十大几了。
也没有一成了大总管就开始收干儿子的。
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稳呢，收个干儿子在身边养虎为患，等着把自己踢下去不成？
小太监这也是挺冒险的，让章小六这么年轻的大总管收自己当儿子。
收干儿子要办仪式的。
小太监磕了头，问了一句：“敢问干爹，咱们什么时候拜祖宗？”
这收干儿子的仪式叫做拜祖宗。
太监都是断了根的人，干儿子的作用跟亲儿子是一样的，将来都是衣钵传承，和正常人过继是一个道理，所以拜干爹的仪式叫做拜祖宗。
意在告慰祖宗在天之灵，我这个断了根的不肖子孙也算是有后了，请列祖列宗护佑这个后人。
也算是洗清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罪名。
章小六闭目养神：“咱家这个样子，也磕不了头，等什么时候咱家这脑壳子好利索了再说吧。”
小太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连声说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彻底的转变。
从此就开始做起了飞黄腾达的梦来。
章小六让他起来，说道：“明儿皇上让咱家不用当差，御前不能缺了人。如今你已经是咱家的干儿子了，不如你就明儿替咱家去御前当差一天，也好让皇上瞧瞧你机灵，以后少不得提拔你。”
“儿子谢干爹提携！”
“这么着，咱家教教你怎么在皇上面前当差……”
翌日，小皇帝起了身，进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伺候。
小皇帝刚想喊小六，就想起来昨天是他自己打发小六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