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汉海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有恃无恐。
当然，他这人一贯会装，心里再怎么张狂，只要不到撕破脸的时候，面上依旧谦卑恭顺。
他弓腰行礼口称：“皇上说的是，皇上乃是天子，谁人敢对天子不敬，自是不当饶恕。”
小皇帝在他视线看不见的时候脸色变得阴冷无比：“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又立即道：“也幸亏了凶手只是舅舅身边的一个侍妾不是舅舅，不然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才好。”
叶汉海抬起头来时，小皇帝又恢复了那副少年人没有心机只能倚仗舅舅的模样，“上回高僧遇害那事儿，也多亏了舅舅才能，此事解决的异常顺利，往后朕少不得还有这样的地方，多要依仗舅舅。”
“皇上谬赞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小皇帝这是在不动声色的告诉他，他已经明白这个通心草和松针的死法是怎么回事了。
叶汉海这人清楚明白的很，凡事该收敛时就收敛，绝不打没把握的仗。
小皇帝如今成长的很快，心机也越发深沉，即便是顾景行不在身边，不能提点他什么，却也不好把他惹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是个九五之尊。
他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的门就瞧见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过来，上台阶的时候因为走的太急了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
正好摔在了叶汉海脚边上。
他一弯腰，顺手拉了小太监一把。
那小太监诚惶诚恐的，连声道谢。
叶汉海随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太监憋红了脸：“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南方来报，说裕贵妃娘娘已经顺利到达了江南地界，所以特意派人送信来知会皇上一声。”
“确实也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儿。你衣裳都摔破了，这个样子也不易面圣，没得落得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去换一身衣服再来，这事儿本公替你去禀报皇上。”
小太监为难，叶汉海把脸一沉：“怎么，本公说的话不好使吗？”
小太监只能连声称不敢，低着头倒退两步去换衣服了。
小皇帝正处理奏折，眼见叶汉海去而复返，也不问他怎么了，只笑盈盈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
叶汉海弓腰道：“皇上，臣刚刚听说，裕贵妃已经顺利抵达了江南。”
“哦。”小皇帝恍然，“原来是这事儿。还劳烦舅舅又来跑一趟知会朕一声，这种事情让奴才们过来说就好了。”
叶汉海却摇头叹着气笑了一声：“臣也是没想到，林家那个纨绔公子，也有把事情办的漂亮的一回。”
林家的纨绔？林琸？
小皇帝不动声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舅舅的意思是？”
“护送裕贵妃从京城一路前往江南，本就不是一件容易办的差事，经年的老手都未必能丝毫不出差错。没想到这位林公子却办的不错。”
他每一句话都有自己的用意，小皇帝以不变应万变，不急着接茬，只打马虎眼：“倒也没辜负了朕的期望。”
“所以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舅舅的意思是？”
“林家这位公子，一向以纨绔著称，一直以来也没有入仕，临时受命之下却能把这样一件差事办的如此漂亮，若说这其中没点原因，皇上信么？”
这次小皇帝敛了笑容，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叶汉海这才目光阴沉的接下去：“所以这林家藏着这么一个有才能的子弟却不肯拿出来为朝廷提供人才，还要称其无才无德，岂不是欺君大罪。”
说完他盯着小皇帝的脸色，他脸上如同镶嵌了一张面具一样，看不出喜怒来，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想要用这个罪名就让林家倒台，也实在是太幼稚了点，这可不是叶汉海能犯的错误。
而且他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遇上一个昏君或许就听进去了，可惜了小皇帝不是昏君，也不会用这样的由头去动一个世家大族。
他清楚地知道叶汉海的意思。
林家壮大，就等于壮大了顾景行背后的势力。
如今朝中这两个人来回拉锯一样的争执不下，看起来好像是旗鼓相当的样子，可现在顾景行被派出去建造观台山大佛。
以叶汉海的聪明才智绝对猜得到他去做的事情不止这一桩事。
既然没法阻止，那就釜底抽薪。
林家有什么波动，少不得牵连顾景行。
那是他的外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要能掣肘了他，自己就有机会翻身而上，让他落下风。
小皇帝是不可能轻易顺着叶汉海的意思来的。
“舅舅啊……”他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这林琸啊，从前未曾入仕，无事可做所以懒懒散散的也实属正常。可是这林琸好歹也是出身大族，家中为官者众多，自小耳濡目染能知道的必然不少，事情会办得漂亮也不奇怪。”
两个人机锋相对，都在明里暗里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汉海勾起一侧的唇角来，心有所思。
看来小皇帝心里还是向着叔叔那边啊。
倒也不奇怪，毕竟娘是亲娘，舅舅却不是亲舅舅，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族亲罢了。
尤其还刚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难免心里有芥蒂。
说不动他，也是有的。
也罢，这件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早晚有一天，路上这些绊脚石啊什么的都是要清理掉的。
他行礼告退。
“既如此，那臣就不耽误皇上的时间了。臣告退。”
“舅舅慢走，小六，送舅舅。”
章小六快步上前，做了个请的收拾：“国公爷这边请。”
他出去并没有送叶汉海送的太远，送了一小段路自己就回来了。
跟在小皇帝身边日久，小皇帝心里的想法他都能摸个七七八八。
回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章小六问门口当值的人：“方才在门口碰上敬国公的人是谁？”
当值的人回道：“回公公，是小茂子。”
章小六甩了甩拂尘：“倒是个会当差的，他人呢？让他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