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丽娜震惊了。
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丽莎还真的把这个问题给想好了。
“你在开玩笑？”她猛站起来，“两国交兵生灵涂炭烽火漫天，就因为我一句话，说起兵就起兵，说打仗就打仗，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
“可是公主，”丽莎也站起来，“能够称霸中原，这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的夙愿，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巴丽娜心惊肉跳的，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丽莎紧追不舍：“可是公主想过没有，即便是公主不修这一封家书给皇上，这件事情终究也还是避免不了的。两国之间，终有一战。”
巴丽娜还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做这个千古罪人。”
“这怎么能是千古罪人呢？”丽莎抓住她的手，“一旦咱们西漠成功入主中原，公主就是咱们西漠的大功臣，后世子孙世世代代都会铭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铭记她？
巴丽娜撇了丽莎一眼，将她甩开：“你就不用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后人铭记的也不会是我，只会是我的阿兄。”
她即便不是天生的公主，好歹也是出身贵族世家，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后人即便会记住她的名字，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和亲送了命的可怜公主罢了。
根本不会觉得西漠入主中原这样的大功劳和她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也确实不能这么做。
一旦她真的写了这封让扎尔克出兵的书信，日后大秦危矣不说，林琸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中原皇帝大概会第一个拿他祭旗鼓舞士气吧。
即便他能逃得过中原皇帝这一劫，也躲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命运。
他是贵族，剧情轻重的那种贵族，扎尔克有朝一日真的成功了，又怎么会放过这些世家大族。
她严词厉色的警告丽莎：“这封信，我不会写，你也不许写。”
眼看着丽莎像是还要说什么一样，巴丽娜直接阻止了她：“想要在我阿兄面前建功立业有许多别的办法，但我决不允许你用着一种，引起生灵涂炭来。”
看她真的是完全没有半分想要劝说扎尔克起兵的意思，丽莎对她不禁有些失望。
巴丽娜看得出来丽莎的失望。
“我知道，你身为我的贴身常随，一旦我进入寺里开始祈福，你就得跟在我身边，我失去自由就意味着你也一样失去自由，所以趁现在你想要离开大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中原皇帝也不会计较你一个婢女去了哪里这种小事。”
话是这么说，丽莎哪里能真的离开。
她行了个西漠的礼数道：“公主去哪里，丽莎就跟着去哪里。公主在这中原举目无亲，身边唯有丽莎一人，丽莎肩负皇上托付的重任，不能轻易就离开公主。”
巴丽娜冷眼瞧着她：“如今你倒是肯说实话了？阿兄派你来，不只是服侍我这么简单，还有让你监视我吧？”
“公主……”丽莎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巴丽娜也不在意这些，挥挥手道：“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陪我嫁过来中原的人不是我最亲近的人，却要把你塞给我。”
她觉得心里有些沉。
长这么大以来，到也不能说是头一次心情这么沉重吧，但也确实是少见的难受了。
身份赋予了她很多，也禁锢了她很多。
巴丽娜把丽莎给赶了出去：“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丽莎怕她一个人呆着出事，不肯走，巴丽娜两眼一瞪，丽莎只能退出去。
她的母亲也是中原人，中原好歹也算是她的半个故乡。
来到中原起先也没觉得有多难以适应，日子久了才渐渐觉得，这人还是喜欢自己一直以来长大的地方。
她还是怀念大漠。
就像小皇帝期待看看宫外的世界一样。
她一向做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性情，从前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但真真的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过。
遇见事情开始设身处地的去为对方着想了。
就连当初她那样执着的想要为了嫁给顾景行就跑到中原来和亲，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坚持要这样做的话，顾景行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替林琸考虑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吃惊不小。
巴丽娜也没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小皇帝的妃子。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地去逃避这个问题，就是觉得和林琸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什么都不用考虑，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她只管吃喝玩乐，他好像什么都懂，也能抓准怎么让她玩的高兴的那个点。
只可惜……
巴丽娜烦的不行，索性扯过被子把自己给蒙起来。
另一边林琸也没好到哪里去，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虽说他一直以来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其实他骨子里也确实是比较有纨绔那性子的。
一方面人特别清醒，也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方面就是爱玩。
例如巴丽娜。
他知道那就是个不稳定因素，放在身边随时都能给他来一刀，却依旧甘之如饴。
好像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从御花园樱花树下初见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命定的缘分一样。
夜深人静，林琸依旧能回想起来他在御花园里，初见她时的样子，和那时候的心情。
那会儿她穿着一身华服，站在漫天的花雨里，就像是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世界一下子闯入了凡尘，那时候她的眼神透着清澈与干净。
他明知道她是裕贵妃，却又不觉得对她有什么敬畏之心。
这就是一个称呼，不是她的身份。
但之前他见到先皇的妃子时却不是这样的。
这一路走来，巴丽娜带给他的感觉早就已经脱离了当初樱花树下那个闯入凡尘的精灵，她世俗爱玩，对一切都感到新鲜，仿佛活在世上没有烦恼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