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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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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说十月家中有客,十月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多客。

    在自己的别院都能听见前院的响动。府上仅有的几个仆人全都忙碌起来。在后厨烧水的烧水,泡茶的泡茶。到前面添水、换盏的,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十月问了门房才知道,宅子南面和西面的路上停的车驾不下十辆。就是逢年过节,家门口也没那边拥堵过。

    十月想起郡主说家里来人可能是父亲的同僚,心里就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父亲是翰林、言官。他的同僚,还能是什么人?

    一群言官下了朝还聚在一起。显然是有要事。而当下朝廷的要事则是……

    十月心里有些惶然。寒天静院,她没有立即进屋,而是在院门口不断徘徊。这里离前面待客的院子不近不远。她希冀着能够听到那么一鳞半爪,可寒风吹来,耳边除了呼呼风声,其他又什么都听不见。

    这风实在有点儿大,再加上十月心里装着心事,结果有人来了她也没听见。

    兰阇在一众官员里辈分最小,他往后面院子去是帮忙端茶的。李家的仆人不多,今天不免顾此失彼。前面好几位官员茶盏已空好久。兰阇看不过,自己要到后院去取茶。

    结果他刚拐过拐角,迎面就看见了十月。

    十月一抬头,见是兰阇,亦是一怔。但这也证明她猜测得不错,今天的确是言官们凑到了一起。

    “你来了。”

    相较于上次,十月在家中见他平静了许多。

    “是、是。”兰阇仍有些慌张。

    “你们在谈论王爷的事情?”

    兰阇讶异,他可没想到十月会说得这么直接。

    “对。”

    “王爷的事情是确实的?”

    “……差不多证据确凿。”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联合上书保王爷,还是再踩上一脚。”

    兰阇犹疑:“这……恐怕不便告知。”

    十月点点头,让了条路。兰阇匆匆忙忙从她身边走过。

    兰阇是官员,十月这样逼问实在不妥,但她内心实在好奇,好奇朝局会朝哪个方向走。看来情况已经到了紧急的地步,否则父亲也不会召集这么多言官一同来家。如此多的言官,无疑是影响朝局的一支力量。

    十月又想起先前停到小街里的郡主车驾。郡主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

    接下来的日子十月在家呆着不是,往外头逛也不是。风言风语已经吹满京师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知道尊贵的礼亲王已经陷入到可怕的麻烦里。首辅大人的一派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机会。城内的空气满是肃杀,仿佛只要一点点星火就会引爆。

    可是从另一方面看,焦灼也是一种平静。十月在漫长的等待里尝尽无聊。明悄、郡主,甚至陈平洛。她明明只是个置身事外的小人物,却不知怎么也深刻地卷入到这种事情里。她开始担心了,担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贵女的圈子毕竟是官员圈子的附庸。谁的父亲都是恶斗中的两派里的一派。总有人要输的。

    输的那方一定要付出代价。

    明悄的警告越来越明确了,只要李远作壁上观,不论火势朝哪一边延烧,都与他无关。

    终于,事情要看出点儿结果了。

    大街上已经公开传出王爷谋反被查证的消息。也就是说礼亲王有罪这点毋庸置疑。现下的关键在于皇帝的处置。如果皇帝顾念手足之情,或许可以从宽。可如果皇帝更在乎江山社稷以及天下之望,那么势必从严。

    另一方面,来李远家里的官员越来越少了。

    首辅明正那一派对于这场胜利渴求已久,因而势在必得。李远等一众言官自然没有少上奏章。十月没有问过父亲的倾向,但稍稍留心一点也能看出,显然不是顺着潮流的意。起初,翰林的官员们在李远的带领下还信心满满。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奏章递上去,不是没了消息,就是被朱批妄言。

    到最后,只有兰阇还来。

    他大概也是不得不来。兰阇是李远圈的卷子,是他的学生。当然,这还是兰阇有良心。其实这种师徒关系本不牢靠,多是为了官场上的扶持而已。在权力和政治的面前,父子尚可相残,何况师徒。

    可兰阇还是来了,不管外面的情势传得有何等凶险,不管王爷的府邸都已经被人包围起来日夜看管。兰阇依然来见他的老师。

    一日,兰阇走后,李远书房的灯没灭。

    言官的力量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很小。皇上没主意的时候,言官可以平衡朝纲。而皇上圣心独断,言官又什么也不是。

    李远推窗凝神,眉宇紧锁起来。

    十月敲了敲门,李远在里头应了一声。十月推门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母亲张氏也在。张氏见是自己女儿来了,连忙转过身去,挽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李远见是十月,颇感诧异,问:“姑娘,这么晚还没睡?”

    十月没有多言其他,将门在背后合上,遮住冷冽的夜风。走上几步,不言其他,直接问她父亲:“爹,情况到底糟糕到哪一步了?”

    李远略一沉默。这些事情,他其实是没必要告诉无关的人知道的。

    “基本上是坐实了。”李远缓缓道,“因为毕竟皇亲国戚,不好用刑、入狱。现在王府处于禁军看守状态。一切只看皇上怎么定罪。”

    “所以您想让皇上从轻发落。”

    “毕竟是王爷,皇上亲兄弟不说,这些年来也算撑起朝廷的半壁江山。在别人眼里是朋党,可又有几人知道,礼亲王拔擢的这些个‘同党’,在边境立了多少功,在地方做了多少事,又在朝中,扶持了几次大局。”

    “如果的确如此,那皇上理应袒护才是。说不定皇上现在只是吓唬吓唬王爷。您就不用担心了。”

    李远摇摇头:“这可不是吓唬,是直接灭了王爷的威风。毕竟礼亲王贵为亲王,可杀不可辱。这样折辱,没有必要。唉。”李远叹息,“怕就怕正是因为礼亲王根深叶茂、势大功高,皇上这次才没了袒护的理由。”

    “但礼亲王本来就是效忠皇上的,而且是手足兄弟。”

    李远苦笑:“对,恰因为是手足兄弟……当年之事,堪为镜鉴。”

    十月明白了。

    当年之事,自然是废太子的事情。

    亲兄弟又如何,当年世宗皇帝处置废太子,当今圣上一言不发。而礼亲王则只是让人不断提供废太子的反状。

    对于权力的争夺,根本就无君无臣、无父无子。帝王无情。礼亲王当年对废太子也没有手软。

    不错,因为他在废太子事件中表现积极,一定程度上确保了当今皇帝的帝位。可是当年参劾废太子,礼亲王自己又何曾顾念过兄弟手足之情。

    既然李远都这么说,大概已经觉察皇帝心意已决。

    言官也是官,有的更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这些天来,到李宅的言官越来越少,也说明事态越来越明。

    礼亲王大概是没人能救。

    “既然如此,父亲还准备上书么?”十月问。

    “是。”

    “可您自己都说已经坐实。”

    “不错,人证、物证俱全,脉络清晰,简直无懈可击。但问题就在于……”

    “在于什么?”

    “太完美了。”李远看向十月,“姑娘,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陪你看志怪,总是在讲完每一个故事之后告诉你说,这些都是假的。”

    十月不解,点点头:“记得。”

    “爹爹为什么说它们都是假的?”

    “因为……”十月这便明白了过来,“因为太巧合了。”

    “对,近乎完美的巧合。”李远含笑,“你还记得。很好。眼下有关礼亲王之事证据上无懈可击,几乎已成定论。但问题也恰在这里。一切看起来过分缜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就好像是……有人提前写定了一样。”

    “所以,父亲您要以此为理由,向皇上上书么?”

    李远沉默。他也知道,既然证据完整,三法司会审也即将定罪,那么以证据过于有力为由上书翻案,看起来不啻个笑话。

    “我心中有疑,不得不发。”

    有了这句,十月再无言了。

    她知道自己父亲的秉性。多年的官场历练,以及阅读人间志怪的小小爱好,让李远养成超脱表象来看待事物习惯。这次礼亲王资敌一事在李远整个官场生涯并不多见。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寒风吹来,吹得屋内三人一阵警醒。李远伸手关窗,却听身后一阵啜泣之声,回过头来,原来是张氏。

    见女儿劝丈夫无果,张氏不知何时,再度低头抹起泪来。

    李远眉头微微一皱,道:“好了,怎么平白哭了起来?”

    张氏抽了下鼻子:“我哭是不是平白无故,你还能不知?这辈子我跟了你,一路走来都很平顺。我们女人在家里还能求什么,无非是阖家安康罢了。”

    “我为官持正,所言皆自真心,不藏半点私利。就算冒犯了权贵甚或皇上,也同样问心无愧。你不必担心的。”

    “唉。”张氏长叹一声,声音小了下去,“既然跟了你,你怎样,我便怎样。反正死也是同穴,我有什么好怕。我只是担心咱家女儿。女儿年轻,日子还长,她还要往下过,我们为她打算打算吧……”

    李远静立良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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