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寂然的走廊里，男人神情终于变了。
他似乎深吸了口气，原本柔和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凌厉。
倪欢还是知道了。
片刻，许牧之敛着眉眼从座椅上站起来，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微侧头看了眼倪欢，淡笑问：“谁告诉你的？沈郅焱？”
“不是。”
倪欢摇头：“他才刚醒，跟他没关系。”
“这么维护他？”
“不是维护，是事实。”
许牧之捏紧了手里的湿纸巾，面上闪过一抹谑讽，只是不知对谁。
忽地，他弯腰拉住倪欢的手臂，将人带了起来。
他低下头，和倪欢挨得很近，盯着她白皙的脸庞看了会，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问：“既然现在你都知道了，那我问你，我和沈郅焱你选择谁？”
倪欢偏过头不看他：“什么意思？”
“倪欢，他奶奶害死了我奶奶，冤枉我爸进监狱，甚至还想害死我，你说，如果我让他付出点什么代价，是不是理所应当？”
“那是他奶奶做的事情，与他无关。”
倪欢十分平静的说：“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有资格评判什么，但我希望上一辈的恩怨不要牵扯到现在的我们。”
她话落，许牧之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神色也令人难以捉摸。
他垂眼看着她：“要是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或许，我会真的向你所希望的一般，忘记过去的恩怨。”
倪欢不太理解他的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许牧之抬手碰了碰她的头发，轻轻的替她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语气温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很小，不记得也很正常，这不能怪你。”
倪欢彻底听不懂了。
第一次见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高中的时候吗？
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几岁了。
许牧之的话倪欢实在听不明白，但为了避免以后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她沉思片刻，决定把那件事告诉许牧之。
倪欢深吸口气，神色凝重的看着他，说：“许牧之，其实你并不是沈……”
‘嗡嗡嗡——’
倪欢话没说完，许牧之的手机响了。
她以为许牧之会先听完她讲话，可是并没有，许牧之看了眼来电署名，眼眸忽沉，根本没听她把话讲完，留下句‘下次再见’，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上去，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倪欢要跟他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过了两秒，她叹口气。
算了。
这件事太过重要，还是等过两天她再挑个时间慢慢和许牧之聊。
——
从医院出来后，许牧之径直走向停车场。
不远处的车旁守着大概两三个保镖，见许牧之回来，恭敬地替他打开车门。
车内，坐着个男人。
男人被两个保镖看守着。
看到沈博扬还在车里后，许牧之紧绷的面色有所舒缓。
他对车里的手下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沈博扬。
许牧之弯腰坐进了车里。
一阵沉寂过后，还是沈博扬先开口。
“他怎么样了？”
许牧之往座椅上靠了下，按揉着眉心，声音低沉：“还活着。”
他话落，车厢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许牧之动作一顿，目光凌厉的射向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博扬悠然自若的笑道：“这么多年，我就像做了一场梦，梦还没醒，周围的仇人倒是全都死了。”
说着，他又笑了几声，笑声愉悦。
须臾，转向许牧之，问：“不去看看你妈？”
原本就有些烦躁的许牧之闻言脸色瞬间更沉了：“她不是我妈。”
沈博扬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孩子，自欺欺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许牧之轻嗤一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听着他略带讽刺的话，沈博扬也不恼，只道：“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爸的叫我？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是啊，翻脸就不认人了。
许牧之自己也没想到，他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事情竟然是个笑话。
他缓缓闭了下眼，压下心中的不甘，慢声道：“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心为之，假的可以变成真的，真的也可以变成假的。”
沈博扬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疑惑：“我不明白你心里的仇恨到底是哪来的？”
“仇恨？”
许牧之眯了下眼，唇边升起勾起一抹泛着嘲讽的笑。
“我没有恨的人。”
——
医院走廊。
倪欢还等在抢救室外。
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座椅上。
周胥白今天剧组杀青，他不能缺席，所以大概率上午不会来医院。
她哥和傅骁也神神秘秘的。
尤其是她哥。
今天早上她哥明明告诉她有急事处理，需要赶紧外出一趟，
可结果呢？
却偷偷跑来和沈郅焱说些有的没的。
傅七倒是一直在医院陪她，只是总这样熬，傅七身体受不住，所以今天要换傅一来。
想起傅一，倪欢小脸皱了下。
傅一实在太冷漠了。
对谁都冷漠。
不，应该说除了她爸以外，谁也不能得到傅一的温柔相待，连她哥不行。
等待会傅一过来，她再想光明正大来看沈郅焱就有点困难了。
傅一肯定会偷偷给她爸打小报告。
她哥说的没错，如果她执意和沈郅焱来往，她爸不会坐视不理。
眼下看来，她得先和她爸好好聊聊关于沈郅焱的事情。
抢救室外，倪欢一脸烦恼。
抢救室里，苏景明和纪辛帮着医生把沈郅焱身上血染的衣服全都剪了下来。
本来这些事不该他们做，但沈郅焱不想被别人碰，只能让他们跟着一起进了抢救室。
说是抢救，实际上不过把那些崩开的伤口重新缝合。
苏景明虽然从小和沈郅焱在一起混，但他没真正见过血。
眼下这次，才算知道什么叫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