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医生。”
梁丫趴在窗前，她透过窗帘缝隙，看见了村卫生所的小路。
漆黑一片的罗阳村被一束灯光撕破，雨点从天空落下，在地面砸出一声声接连不断的声响，却止不住那束光距离梁丫越来越近。
梁丫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那束光，手下死命掐着自己的手臂，腹部的痉挛引得她直冒冷汗。
带着些消毒水味道的手轻蹭过梁丫的额头，梁丫被人从身后捂住了眼睛。
“去消毒柜里躲着，快去！”
清冷的女音响在耳边，林诺咬着嘴唇不放，她摇了摇头，认命道：“齐医生，我跑不掉了。”
“快去！”
梁丫被推了一把，刚刚被齐医生处理过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她又开始全身犯疼。
十五岁的少女身架已经长开，躲在消毒柜里的梁丫蜷成一团抱住了头。
那束光滑过房檐，直射在紧闭着的门上，伴随着强有力的敲门声：“小丫，你出来，爸爸带你回家！”
林诺一直未掉的眼泪在这一刻拼命掉，咸湿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嘴角和下巴处的血痂在白色的短袖晕染出一片红。
“梁叔，我已经睡下了。”齐明月打了个哈欠，听着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
“小齐啊，这是我家的事，你把小丫放出来，我和她妈妈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外面，让她先跟我回去。”梁国栋的声音很平稳，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
齐明月扭头看了看垃圾桶里近乎满桶的棉花，她缓了很久，才压下心里直上涌的恶心。
“梁叔说笑了，小丫怎么会在我这呢？这大晚上的她怎么跑出来了？”
门外没了动静，亮着的那束光也熄灭了。
嘭～
紧闭着的大门被人直接踹开了。
齐明月睁大眼睛，她因为站在门旁，被门的惯性直接甩到了地上。
她甩了甩冒金星的头，看清了门外的人。
梁国栋按开咬在嘴里的手电开关，接着迈步走了进来。
猩红的双眸在齐明月身上略作停留，他径直越过倒在地上的齐明月。
“我寻女心切，实在抱歉，齐医生。”
齐明月撑着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愤怒地吼道：“这是村卫生所，请你出去！”
梁国栋手里的灯光在暗着的屋内大致扫了一圈，他迈着步子靠近了消毒柜。
“小齐，我说了这是我家的家事，你不应该掺和进来，若是你伤到了哪里，我明天可以赔你钱。”梁国栋靠着蛮力拽开一个柜子，灯光一扫而过，是空的。
齐明月刚走近一步，梁国栋手里的灯光就转向了齐明月的脚，梁国栋又拽开一个柜子，他转头说道：“你没看见小丫？”
梁国栋伸手抓住躲在柜子里的梁丫，力气大到整个柜子都开始倾斜，他踢了一脚柜子，大声吼道：“你没看见小丫？”
梁丫死命抱住梁国栋的腿，被一脚脚重踢也没撒手。
梁国栋大怒，歇斯底里的大声骂了一声，密集的发泄又开始招呼在身前的人身上。
“你是不是想死！梁丫！”
林诺扭了扭脖颈，她冷笑一声，慢悠悠的欠揍语调更加刺激对面人的神经：“不打我吗？打我啊，就像小时候一样，你不是最爱打人吗？”
梁国栋看着露到面前的那张满是挑衅的脸，阴狠道:“你以为老子现在不敢打你？打你又怎样，老子是你爸!”
“棍棒底下出孝子，怎么不说了”林诺向着梁国栋的方向走了一步，“你口中的‘大作家’如果没有被你打过，怎么会成为‘大作家’呢，对不对？”
“哦，梁国栋今天新婚，可是个新郎官呢。”
林诺退到病床前，坐下之后把手随意在衣角擦了擦，状似不经意地想起了什么，她上半身微倾，看着梁国栋的眼睛满是不屑：“你儿子是不是又被我害没了？”
梁国栋气红了眼，咬着牙道:“你妈死了，这可没人护着你！”
林诺撇开头，她看着白色的百合花，像是不怕死一般又开始冷嘲热讽:“所以，你现在是怎样，要是以前，我现在骨头都断了，怎么不敢打了，变这么怂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的婚礼吗？”
林诺探身折了朵百合花，捏在手间把玩，她又踱步至梁国栋身前，轻声说道：“就为了让你丢了儿子。”
梁国栋本就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刚得知妻子肚子里的儿子保不住了，他直接掐着林诺的脖子把她扯进了手边的一间空病房。
妻子肚子的孩子是他们一起共有的第二胎，是他的大儿子的未来弟弟，是他梁国栋的二儿子。
他老来得子，高兴得比十几年前有大儿子还要高兴，谁知婚礼上被一波闹到了流产。
梁国栋喘着粗气，上手就是直呼林诺的右脸，林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梁国栋的脚直接跟上，踹上了林诺的肚子。
打了第一次，就不会停下来。
熟悉的感觉从身体里面开始发酵冒泡，梁国栋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和手，开始对着林诺拳打脚踢。
林诺抱住头躺在地上，她咽下喉间的腥甜，闭上了眼睛。
林诺对身上的疼痛太熟悉，而梁国栋已经老了，除了刚踹的几脚，渐渐的慢了下来。
“咳咳……侯福利，我现在可是姓林!”
梁国栋感到自己身体有些吃不消，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已经提不起脚了，他满脑子还是产房里那团血水。
他见过太多次，还是一次次被刺激得不轻。
瞅见林诺，满脑子都是怒意，他咬着牙道：“姓林，你他妈也是老子女儿！”
林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她看了眼门外焦急的几张脸，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不知是讽刺还是祝福，她低声道：“梁国栋，祝你新婚快乐，和你的妻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林诺！”
林诺猛然抬头看向门外，所有人冲进来围着她惊呼和咒骂。
白色肃穆的空间里充斥着太多太多的污言碎语和据理力争，林诺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门外。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随着眼泪的落下，原先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林诺糊开咸湿的泪水，她想迈步追，可周围聚集了太多人。
她迈不开，哪怕是半步。
她没看清对方的神情，所以她一直羞于承认的怯懦狠狠把她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