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这也是受人所托。”曹英梅站在廊下，眯着眼睛笑了笑。
“受人所托？”
周北嗣站在门前，他和老人隔着段距离。
院子干净明亮，枯枝迎春，败蕊鸢尾，绿枝月季，院中央长青的矮松，枯萎的兰花垂落在屋檐。
明明是一副草木凋零，枯枝败叶的残像，但这一刻，周北嗣突然很想看看这间破旧的院子寒去春来时的盛景。
真真是惹人生恋的地方。
他看向廊下的曹英梅，温声喊道：“曹老师。”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现在可以真正回答你的问题了。”
“曹老师这辈子从未说过假话。”
曹英梅一手搭在木柱子上，一手背在身后，多年的教书生涯，刻进骨子里的温文尔雅和知书达礼让这位老人融于这处枯败，又脱胎于这处凋零。
“梁丫在哪？”
曹英梅听他连点话都不愿意迂回地问，她摇了摇头：“昨天夜间匆匆来看了我一眼又走了。”
“她还在罗南吗？”
“不知道，这丫头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个准信，你若是想见见她，在这逛怕是见不到。”
周北嗣点点头，又道了几句感谢转身出了学校。
太阳初升，暖橘色的柔光笼罩着刚复苏的村庄，走在路上会听见几声狗吠和鸡鸣。
一路的风景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发生了变化，触目所及的皑皑白雪在光下像是有了吸音的天赋。
除了周北嗣一脚踩下去的挤压声，再无其他。
很静。
而周北嗣胸腔中的那颗扑通扑通的心脏。
却甚是喧嚣。
周北嗣越走周遭越静，他也越走越快，踩起的片片飞雪扬在身后，留出一串串脚印也与其他的脚印重叠，随即隐没不见。
直到看见罗北村的那棵‘罗北树’，他才微喘着气停下。
“周北嗣！”
周北嗣抬眼望向声源处，急促的呼吸透过耳骨响在耳侧，尽管眼前的一层朦胧白雾，但依稀可见眼前的人不是他想见的人。
他平稳了呼吸，半垂下眼睑盖住眼眸深处暗淡下去的星星点点的光。
再抬眼时，他长呼了口气：“方非然，你怎么来了？”
“哈哈，了不起方非然牛不牛逼？我一个人来找你们竟然跟你打了个照面。”方非然歪着脑袋，眼睫处凝出几颗小水珠，因为她半阖眼的动作不知隐去了哪里。
“缘分这东西，真是妙啊！简直是妙不可言！”
周北嗣从对方肩处帮着卸下背包，他指了指旁边的树，带着方非然往村庄里走：“这个村子只有这一个出口，岔路比较多，认路就看着这棵树找方向。”
“有趣，这树这么壮实，年数多久了？”
“不知道，还没问过当地的人。”周北嗣带人拐了弯，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二层小楼，“那是林子和我住的地方，我们后面的一户人家是秦韩暂住的地方。”
“我来了，我住哪？给我留了位置吗？”
周北嗣：“你和林诺住。”
“……哥呀，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方非然捂着嘴四处张望一番后，小声说道，“林诺不知道我来。”
周北嗣：“……”
方非然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白说了，她舔了舔嘴角，咬着下嘴唇陷入了为难的状态。
“她在哪？”
方非然立马举四指作发誓状，信誓旦旦地说道：“不知道。”
周北嗣：“……”
“嘿嘿，我就是太闷了，来凑凑热闹，”方非然摸了摸鼻尖，笑得比周北嗣早上送走的侯南北笑着求他去接人时还甜，“带我一个呗？”
活了老半天，周北嗣转头问了一句：“林子知道？”
“我提醒他了，他那个傻脑袋估计没记心里。”
方非然把门推开，果然看见院子里顶着鸡窝头的石林之在院子里刷牙。
“这谁家鸡上头上窝着了？”
石林之牙膏沫还没吐干净，他僵着脖颈转头看向大门处。
“林弟弟，你这造型很可以啊，荣登比美大赛第一名差不了多少了。”
石林之快速刷完牙，他胡乱擦了擦脸，看着方非然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方非然自进院子就没放下嘴角，短发姑娘的魅力太大，黑色灵动的眼睛盯得人只有犯不好意思的路。
石林之揉了揉满头鸡窝，讪讪道：“周哥带你来的？”
方非然看了眼进屋的周北嗣一眼，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你可就低估了我，我自己来的！”
石林之反驳：“那岔路口你怎么进来的？我说我在罗南，你不去罗南村，来罗北村干嘛？”
“傻弟弟，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了吗？”
石林之闹了个大脸红：“……”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方非然挑了挑眉，滋着小白牙笑得瘆人。
“不是……你找周哥干嘛，周哥喜……你给我放手！”
方非然压着石林之的肩膀半抬小臂，疯狂揉着石林之造型奇特的鸡窝头。
“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
“放开！”
“马上好了……哎哟，我去！”
石林之猛地站起来，方非然被带着扑在他身上，手下下意识使力抱着什么。
石林之被人扒拉着脖颈，勒的整个人泛红，他咬着牙，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松开！”
方非然侧头瞄了一眼石林子，咽了口口水，大喊：“周北嗣！周北嗣！周北嗣！”
连喊了三声，周北嗣简直是无情中的战斗机，鸟都不鸟她。
方非然歇了三秒，立马松手，脚沾地就头也不回的往一侧跑。
对于石林子来说，方非然想跑？
连个马桶洞，他都不会给！
方非然被拎小鸡的方式给扯了回来，她还没开口讨饶，天上的水就无情地泼了下来。
方非然连空着的手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浇了一头热水。
“哐当～”铁盆着地的声音随即慢了几秒响了起来。
“我去！谁啊，大早上发什么神经！”石林之糊了把脸，满头鸡窝黏在头上，没比方非然好到哪里去。
楼上是谁不知道，盆落地时没什么动静，石林之的声音倒是引出了楼上的住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