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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29章 周公御说 ? 贰(下)(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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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国人见周、召二公上了城墙,情绪更是达到顶点,喊声震天,只是不知所言何物。

    周公御说和召公虎对视一眼,论年齿和地位,自己都在众公卿中居首,当下事态紧急,他当仁不让,出面与国人会谈。

    老太师定了定神,颤巍巍地挥了挥手,示意国人安静。

    “国丧期间,岂能喧哗……”

    只可惜,周公御说所言完全被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掩盖,似乎没人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卫伯和见状不忿,迈步走到阙楼上的大鼓处,夺过卫兵鼓槌就是一顿猛敲。其他守兵见状,也纷纷擂鼓助威。这倒是立竿见影,城下国人终于不再喧嚣。

    周公御说给卫伯和投去感激目光,随即费力对人群喊道:

    “众位,咳咳,为何阻拦我等进城?”

    人群瞬间又被点燃一般,“废太子静”,“立王子友”的声音此起彼伏。

    果不其然,还是为了此事!周、召二公相看一眼,心领神会。尤其是人群中那扎眼的老妇,正是昔日国人暴动首恶仲丁之母,这半年来镐京城示威骚动的幕后主使。

    召公虎气不过,朝城下喊道:“太子静乃先王太子,按大周宗法,由他继承王位名正言顺,有何疑义?”

    一位农人装扮的乱民大吼道:“太子静早死了,这个是假的!”

    众人随之附和,尽相喊道:

    “太子静早死也!”

    “太保以子充作太子!”

    更有甚者,喊出了十四年前的暴动口号:“岐山崩,大周亡!”

    周公御说听到此节,一口老血上涌,气得三尸神暴跳。再一看身后服重丧的太子静和王子友两位殿下,他们面无血色,只是痴痴地看着城下。

    这些国人被煽动得是非不分,太子明明好端端地活着,却偏要说他不在人世,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老太师扒着墙头,急道:“太子静是太保以独子代而受戮,怎会有假?”

    早有商人打扮的国人捂嘴道:“周、召老贼连国人都骗,万不可信!”

    又有匠人附和道:“空口无凭,如何算数?”

    很显然,国人们对王室公卿信任度已经降到极点。周公御说回头望去,除了虢公长父脸上似笑非笑外,众臣工皆神情沮丧。大周开国两百余年,何曾见过这般民人质官的景象?

    召公虎怒吼道:“大宗伯德高望重,已亲验太子正身,确证无疑!”

    “官官相护,有何稀奇?”国人叫嚣道。

    “哼,我看,分明是太保想扶自己儿子篡位!”又一人跟着起哄。

    “篡位者!”

    “篡位者!”

    周公御说怒道:“亦有太子乳母,可以为证!”

    “哟,你说的是她吗?”那老妪冷笑一声,挥动衣袖,便有几个粗大汉子推出一中年妇人来,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摇曳腰肢,引来阵阵哗然。

    周公御说定睛一看,吃惊不小——这艳妇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被自己驱逐出府门的奶婆。这才多久不见,她怎么捯饬得这般妖冶,今日她不明不白出现在此,哪会有甚好事?

    “公卿们,你们把这婆娘当证人?”一人身着长衫,跳到那奶婆身边,轻浮地摸她脸颊,对城上喊道,“老太师,她在你府中一住十多年,镐京城里谁人不知,她哪日不在偷男人?”

    他出言下流,神情猥琐,却逗得身边国人哄然大笑。

    周公御说气得一塌糊涂,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家丑本就怕外扬,这下倒好,全镐京城都知道,太师府曾住着如此不守妇道的荡妇。

    “此人便是卫巫,策反陆浑戎首领的亦是他,太师担心。”召公虎指着那长衫男子,轻声叮嘱。

    周公御说点了点头,可他此时羞得老脸通红,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卫巫煽动道:“老姊你说,太子到底是真是假?”

    那泼妇突然咬牙切齿,指着周公御说道:“我呸!诸位明察,那可都是老太师老狗贼重利诱我,逼我认那太保家小子是太子……”

    “你……你恬不知耻!”周公御说哪里被泼过这等脏水,只觉急火攻心,一口甜血涌上喉头。

    可城门之下,暴民们却是一阵欢呼雀跃。

    “后来,周公这色贼因奸不允,竟把我扫地出门,看清楚了,这便是那对共和老贼的嘴脸!”

    常言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那妇人越说越起劲,撒泼打滚,好不热闹。

    周公御说见这贼婆娘如此混淆黑白,分寸大乱,吼道:“放箭!放箭!速速射死这长舌妇!”

    这时,却见一孩童冲入城墙上,一把推开老太师,趴在城头上对城下喊着:“奶婆,不要伤害奶婆!”

    众人侧目,那孩儿正是周公曾孙、年仅五岁的子恒。

    “乖子恒,你说奶婆说的对不对?”那泼妇如逢大赦,赶紧朝城上喊话。

    “对,对,奶婆说的都对!”子恒噙泪吼道。

    城下国人们见小孩都如此表态,许多瞧热闹的看客也不得不信,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那卫巫何曾想到事态竟如此顺利,更是得意忘形,极尽煽动之能事,给暴动的大火上再浇了几把沸油。

    周公御说只觉心口一阵堵塞,天旋地转,积郁已久的鲜血终于喷涌出口。

    召公虎赶紧闪身过来搀扶,卫伯和则手按剑柄,就等周、召二公下令,便派公石焕老将军入城镇压。其余公卿也是屏气凝神,关注着城下一举一动。

    过了许久,周公御说才逐渐醒转,然而骚动并未止歇。

    谣言,为何越是拙劣的谣言越有人信?莫非,当年周厉王为千人所指的时候,也是这种感受?

    周厉王一定是错的吗?刹那间,周公御说萌生这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若非今日亲身蒙受不白之冤,感同身受,他又何曾站在老天子角度上思考过问题?

    而反观城下的那些指责者们,他们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任何人都可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这些刁民眼中没有是非对错,可只要一经卫巫这种小人煽动,便自以为造反有理,助纣为虐。

    “太保,”周公御说抓住身旁召公虎的手,“扶孤起来……”

    召公虎二话不说照办,让老太师斜倚在自己肩头,两位共和老臣此时同处舆论风暴的正中央,可谓同病相怜。

    “年过七十常稀,”周公御说顿了顿,指着子恒道,“孤今年已满七十,昏庸困顿,子孙都先孤而去,只余下这孽种一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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