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一零零年七月一日,又是一年一度的神选之期。
神选,又被称为诸星传承仪式,每个联邦公民,都可以在年满十五周岁后,参加联邦政府统一组织的诸星传承仪式。
这样的机会,每个人一生都只有一次。
自从半个多世纪以前,人类第一艘反物质飞船飞出太阳系,并发现神迹昆仑虚以后,远古诸神的隐秘逐渐展现在人类眼前。
远古诸神,无论神职大小、神通强弱,均有星辰与之对应。诸星传承仪式,即是在每年的特定时期,通过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阵法,让人类与星辰进行沟通,有缘者,可得传承,能够修行星力,使用诸神神通,是为修星者。
此次神选按照惯例,被安排在市中心的修星者分会。
凌晨四点,兴奋得一夜没睡的师秦便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了。
“滴,滴。”门口,响起两声车喇叭声。一辆灰色的老款桑塔悬浮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来。
师秦往家门外瞥了一眼,李老头儿?!一向以压迫剥削他为己任的李椽风竟然真来接送他参加神选。
“砰砰砰,砰砰砰。”
“来了来了,李老头儿,砸门呢?”
“你小子,这都几点了,赶紧出发。”
师秦打开门,一头蓬乱的黑发出现在李椽风的面前。
李椽风挑了挑眉,硬生生把嘴边的唠叨咽了回去。
师秦却是边刷着牙,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也来太早噜……四点半粗发来得及。现在这个点,堵车概率是零,你这老爷车平均速度……”
“行了,少给我扯你那个自以为是的时间控制理论。”李椽风忍不住打断:“在我这儿,提早出发才是正理。”
李椽风对着师秦的脑袋就是一弹指。
“哎呦!”
师秦的额头肉眼可见地红了。
……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在三次中途停车排查故障后,李椽风的半报废悬浮车这才摇摇晃晃地抵达了九川市修星者分会。
“小子,祝你好运!”李椽风甩下师秦,一脚油门,飞也似的跑了。
师秦扶额,来得时候慢,走的时候倒是飞快了,这个速度,还不如坐公交车呢。
修星者分会是一个城市的核心和象征,故而占地面积极广,相当于两个大型体育场。
每个城市的修星者分会都风格各异,乃是汇集了一个城市最顶尖的建筑师、设计师建造而成。
九川市的修星者分会形似群山,交错的走廊好似九条川流缀连其间,与九川市的名字极为契合,被九川人自豪地成为“九川之魂”。
师秦到达的时候,修星者分会的中心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九川市各个中学刚满十五周岁的少年们都早早来到了这里,自觉按照各自的中学分列成十四个纵队。
“嘿,秦子,这儿!”一个破锣嗓子喊道,正是师秦的死党,也是他在九川中学里唯一的朋友,陆天瘦。
陆天瘦的出身极好、也极不好,乃是九川陆家的二房庶子。九川陆家,九川市最大的世家;二房,陆家最受排挤的一房。二房的庶子,处境更为尴尬。
陆天瘦刚出生时,陆家老太爷只看了一眼,说:“瘦得跟猴子似的,就叫天瘦吧。”于是,陆天瘦的名字就这么随意地定了下来。
但随着陆天瘦年龄渐长,这个“瘦”字,在他报复性增长的体重面前,渐渐衬不上了。
师秦很快循着声音,看到了人群中醒目无比、一个顶俩的陆天瘦。
“秦子,踩点小王子不是浪得虚名呀,喏,瞅瞅,四点五十七分。”陆天瘦把师秦巴拉到自己身后,一边擦着汗,一边还不忘调侃。
师秦撇了撇嘴:“呦,旷课胖少,神选这堂课你怎么不也旷上一旷呀?”
陆天瘦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旷课,九川中学一百多名老师,没有一个没被他翘过课的,于是便得了个“旷课胖少”的雅号;二是八卦,九川中学内大小消息问他便知,可谓是“九川百晓生”。
“再怼你胖哥,这百八十斤的肉可全压你身上了啊。”陆天瘦抖抖肚子上的肥肉,龇牙道。
“别别,哥们儿消受不起。”师秦果断服软。
“铛!”
锣声响,神选正式开始。
“九川中学,三十人,核验身份,准备神选。”
在九川市内的任何场合,九川中学无一例外都是所有中学中的第一顺序。
九川中学的纵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在队列的最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拱形门,拱形门里,便是那神秘的神选之阵了。
神选之阵,复制于神迹“昆仑虚”,原理未知,可沟通诸星,开启传承。
九川市的神选之阵只是最小型的,一次仅供三十人接受传承。
诸星传承根据本命星的等级不同,分为杂品传承、星侍传承、星尉传承、星将传承、星侯传承、星君传承、星帝传承七等,传承等级越高,星力吸收效率就越高,将来可能达到的修星境界也就越高。
九川宫寒的贪狼星传承,便属于星将传承。
然而,百分之八十的联邦公民在神选中无法获得任何传承,剩下百分之十九的人,即便获得传承,也只是最低等的杂品传承。
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获得星侍以上传承,星将以上已是万中无一,星君、星帝更是传说中才存在,九川这样的小城市便从未有过。
师秦看着缩短一小截的队列,心绪起伏不定,他暗自握紧拳头,一定,一定要成为一名修星者啊。
陆天瘦也罕见地严肃起来,抿紧嘴唇,死死盯着最先进入拱门的那几个人,他的堂兄弟,也就是陆家长房嫡子,陆天麒、陆天易。这一次,不能再被他们踩在脚下。
一片寂静中,阳光愈加灼热。
一刻钟后,前方的队列忽然一阵骚动。第一批参加神选的人出来了!
拱门处,一个身着修星者分会蓝袍的蒙面人慢慢打开手上的卷轴。三十个少年的神选结果如光影,一一浮现于卷轴之上。
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蒙面人轻咳一声,不徐不疾地开始宣布结果,扩音器把他的声音传到了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陆家陆天麒获得低等夜游神传承,传承等级星侍。”
全场欢呼。少年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陆天麒向广场上的人挥了挥手,春风得意。
数秒钟后,场上默契地安静下来,等待蒙面人继续宣布结果。
“周家周雨馨获得低等土地神传承,传承等级星侍。”
欢呼声,掌声。
周雨馨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的场合,静静地站在陆天麒身后,羞红了脸。
“陆家陆天易获得低等河神传承,传承等级星侍。”
陆天易满脸笑容,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
蒙面人一连念了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星侍传承,无一例外都是世家子弟。
“接下来”,蒙面人顿了顿,语调第一次出现了变化:“林家林曦,中级天兵传承,传承等级星尉。
所有人安静了数秒,陡然爆发出响彻全场的欢呼,似乎在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
远处,林曦却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这只是理所当然的小事。
“李立文、秦勤、杨四海、周家周宇,本命神未知,杂品传承。其余人,未获传承。”蒙面人继续宣布道。
广场中平民出身的少年们集体沉默了。
神选虽名为有缘者得传承,但实际上能否获得传承,与一个人的出身密切相关。
体质越好,获得高等级传承的概率也就越高。富贵之家的孩子从小就使用名贵的古方洗经伐髓,世家子弟所用的古方更是有价无市。洗经伐髓,对体质的提升极大,平民子弟是很难用单纯的体能训练追上的。
第一批参加神选的三十人,即便同在九川中学,也因出身不同,传承等级想去甚远。获得星侍以上传承的,无一例外,全是世家之后。而获得杂品传承的,无一不是家境富裕。
这三十人很快从另一个通道出去了,志得意满者有之,蛮不在乎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失落沮丧。从今天起,他们的人生轨迹将截然不同。
师秦望着这些人的背影,看了看自己因幼时营养不良而略显羸弱的身体,有些黯然。
这时,陆天瘦忽然转过头,用力一拍师秦的肩膀:“秦子,别担心,咱哥俩一定能压过他们!”
师秦被拍得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胖子,再拍你哥们儿就报废了。”
陆天瘦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我在家里的典籍里看过。传承等级与体质不是绝对相关,精神力强的人也能获得高等级传承。联邦第一上将,本命星传承为星将—白虎星的刘思华,不就是出身平民吗?”
师秦点点头,心下稍安。
星选一旦开始,后续的进程便相当迅速。平均每一刻钟,便有三十人被带入拱门,三十人从拱门出来。
师秦前面的队伍不断缩短,但成功获得传承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即便获得的,也是杂品居多。
世家子弟多数排在队列的最前面,后面的队伍中,普通富裕之家与平民子弟的占比越来越大。
“九川中学,最后二十九人,核验身份,准备神选。”
“到了我们了!”师秦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