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解释道:“如果按顺序来的话,轮不到的人就会心生怠惰而不会认真听讲了。因为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会上台复讲,所以全部僧众都要仔细聆听。这既是佛门中培养讲经说法之人教育方法,也是激励机制。”
“不错,不错!”
宗勖连连点头,心想佛门中的教育方法果然高明,“如果世界上的学校都采用这样的教学方法,学渣必定会少很多啊。呵呵……”
十分钟后,十几位年轻的法师来到台前,各自由讲桌的抽签箱里摸了一个签出来。只有一支签上写着“复讲”二字,抽中者立即整衣走上讲台,正襟危坐待时间一到便开始复讲。
中者是兴隆寺的一位年轻法师,据罗衍介绍说兴隆寺的三位法师是由常春步行来的峨嵋山,春天出发秋末才抵达峨嵋山,一路之上住的是旅行帐篷,饮食都是沿途化缘得来。
程宗勖点了点头,肯定道:“如此学人当真十分难得。现代人沉迷于科学技术带来的便利之中,已经忘记了世尊当年着衣持钵化缘乞食的良苦用心。”
“一点儿不错。”罗衍冲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原来的座位而是挨着程宗勖坐下,复讲法会随即开始。
兴隆寺的法师自我介绍,法名明悔,出家已经有六个年头。明悔法师随即开始复述冥明法师所讲的内容,《金刚经》第五品:如理实见。
程宗勖没有听到前面的释意,当下仔细聆听起来,不偶尔扭头瞥一眼罗衍,见他听得不住点头,想必是这位明悔法师讲得还不错。
明悔继续讲道:“古德曰‘菩萨但应如所教住’止,一部金刚经大义已尽,以下是一重一重断疑。断疑固是,然意犹未尽。因为,所以然不明,还有疑惑。若知其所以然,则疑惑自然断除。”
接着又说:“此处的‘身相’与‘如来’,指事物的形象与本性。可用“圆周”代表“身相”,用“圆心”代表“本性”。圆虽有,但心是空的;相虽有,但性是空的;见相即为见性;若要见性,唯有见相……”
程宗勖听了他这个比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可谓是极其高明的说法。佛门当中果然处处都是聪明人,随举一例既形象又准确。
会后,罗衍告诉程宗勖“明悔法师所讲的一多半都是他个人对经义的理解,理解得相当好,很有见的。”
午后,程宗勖告辞下山仍回峨嵋山大酒店休息,傍晚罗衍打来电话告诉他,“明天上午冥明法师的法会仍然是八点整准时开始,千万别再迟到了。”
“放心吧,明天肯定不会迟到。”宗勖淡淡地回道。
是夜,程宗勖躺在床上仔细体会“空”的义意,最后认为空即自然,自然即是空。
次日起得很早,六点半就乘车出了,果然在八点之前十五分钟赶到了竹林东院讲堂。罗衍早到了,见他进门赶忙站起身来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八点整,冥明法师步上讲台开始讲《金刚经》第六品:正信稀有。
前段的大意是说:佛陀去世后末法时期,仍然有持戒修福的人,对于经中的道理能真相信,这种人是在无数尊佛那里培植的诸多善根。听到这些道理,甚至仅在一念之中完全相信的人,都能得到无量无边的福德。
后段的大意是讲:既要看穿事物的表面现象,又需要远离其内在的规律。如来常说佛法就如同渡河用的木筏,过河之后应将筏子舍弃,不应再负筏前行。修行方法尚且应该舍弃,更何况是福报与地位呢!
对此,程宗勖极为认可。人生本不应该尽福报,其实也没多少福可享;不应该把追求身份与地位当作头等大事来办,因为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这一品中最令他心生欢喜的还是“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两句。自幼他就体会到世界上应该有这样一条道理,只是从来没有想得这么清楚而已。
在药王谷中,他领会到了三仙剑法的精髓,并于之后的战斗中悟得了人定的境界,又在火星上提升至中乘境界,前不久在圣境中偶尔能够体会到一点上乘境界的妙处,否则也不会待到五星出东方才回来。
此刻,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先前所取得的成就所用的道理正是这句法尚应舍中包含的大道理。当境界每一次提升之后他都会欢喜好久,然后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机缘巧合的到来。
“呵,倘若我运气不好的话,现在是不是也像姚誉君那样还在冲锋陷阵呢?”
很显然,后面一句更为重要,因为他讲明了对待结果的态度。世人常说“过程无所谓,结果最重要”,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结果亦不重要。
唯有放下最重要,对世人来说也最难做到。
努力奋斗一生,不为了获取最终的结果,就是为了好好地欣赏沿途的风景,如果两下都不是,把过程和结果当作一件事的话,那么这个人所求的必定是通过做事来修炼身心,提升境界而已。
求境界而又不执著境界,那就只剩下“舍得”两个字了。因为舍弃了而获得的东西,好比用水洗净茶杯上的污垢后让杯子复现本来的面目一样,实质上并没有得到新杯子,又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呢?
这正是佛陀所开示的宇宙万事万物的本质,尤其讲到人的能力与境界乃人之本具,并不是靠修习什么秘术阵法得到的。修行的过程中所取得的并不是能力与境界,仅是去掉了本来不应该有的东西而已。
方法与结果都不应该执著,修学的过程只为了去伪存真而已。这个道理,对程宗勖在道的认知而言简直是颠覆性的,从他这些年学道的经历来看,确实每次都是在舍弃了一些原来放不下的东西之后境界才得以提升,足矣证明这个道理是正确的。
当然,儒家经典中也有“舍生取义”的说法,《道德》亦提到“吾有大患,谓吾有身”的讲法,都说要提高人生的境界必须舍得放下一切。只是,这两家的观点都远远不如佛陀所讲的道理透彻明析,令人信服,容易理解与接受。
冥明法师讲完离开后,抽中复讲的人是竹林寺的一位年轻女法师,仅是简单复述了一下冥明法师讲演的内容而已,完全没有自己的解悟,可以说毫无新意。
是夜晚间,程宗勖躺在酒店的床上认真思考着“法尚应舍,何况非法”的义理,张梁之所以舍弃身命才能令自己的迷留时空升入圣境,自己的境界直到现在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这其中的区别正在于舍得与舍不得。
“呵呵,总不能让我像某些前辈那样采取兵解的方式来提升境界吧?那是不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