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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湖里有没有吃人的东西,必须得快点找到他!如果植系政府的人下来捞人会更麻烦。
万里夜天混沌不堪,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一大片云盖过月亮,本就暗淡的月色变得不见踪影,湖底更是连人影都找不到。
尉迟殷夔的血像是一张贪食的大网,弥散在湖泊里,越张越大,甚至有种鲜血侵占整片湖泊的错觉。
颜卿眼睛充血,拼了命地睁开,在湖底的这片渺茫的黑暗中寻找尉迟殷夔的踪迹。颜卿在近湖面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颜卿也是刚出院不久,受到了导弹余威造成的伤害,再加上在湖底待了许久,身子已经发虚得有些厉害。
“颜总,检测到您的生命特征处于中等偏下,我建议马上带您离开。”
颜卿推开小狮,开始往湖泊深处游。
“我没有找到将军,但是将军被导弹射入心脏,生还率几乎为零。”
小狮没有贸然拉住颜卿,颜卿身上有导弹余威造成的伤。如果颜卿反抗的话,强行带离会给他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颜卿对小狮的劝诫置若罔闻。
生还率几乎为0?尉迟殷夔,这就是你想要的?
导弹一发射,你就立刻推开我。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导弹会打到我!
你知道两人绑在一起肯定会一起死,你就故意牺牲自己救我!
谁他.妈的要你救!
尉迟殷夔!
你马上给老子滚出来!
湖底的藻类非常多,横横竖竖,错综复杂,找起人来非常麻烦,时间如流沙般点点流逝。
尽管颜卿已经尽全力屏住呼吸,但虚弱的身体始终抵不住湖底强大的水压,水像是成精一般,千方百计地往颜卿的口鼻里钻。
颜卿的肺泡也越来越涨。
黑红昏暗的海底,前方有一丛藻类缠成一团,那团是湖底最黑的地方,而且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更深的“黑气”。
——是血液!
——是尉迟殷夔!
颜卿一转身,猛地一蹬脚游过去,却被几条藻类缠住!
颜卿憋红了脸,再蹬,使劲儿蹬。
蹬了十几次,腿部传来一阵痉挛,刺痛麻木的感觉从脚底散开。
该死,腿抽筋了!
“不!……”
颜卿急火攻心,一开口,“潜伏”已久的湖水立刻伺机而动,掺杂了血的湖水迫不及待地灌入颜卿嘴里。
“唔!”
被掺杂血的水冲入肺部,一时呛得厉害,再加上受了重伤而身体发虚,颜卿逐渐没了挣脱的力气。
爷……对不起。
我没有力气了。
……
“别动。”
“别耍花样。”
“闭嘴。”
“过来。”
“不想死就叫你的人把枪收起来!”
“你的命给我收好了!”
“你要是刚才在梦里被吃了,估计现在也这样。”
“你怎么认识她的?”
“怎么不装追踪器?”
“颜总也有怕的时候?”
……
是啊,我颜卿也有怕的时候。
这个大冰块啊,真的很无趣、很冷漠,就连临死前回忆他对我说过的话,命令都占了一半。
但是质问的语气又可爱得过分。
怎么会有那么矛盾的人呢?
每次他下命令的时候,我总想着叛逆,就是想要和他反着来,不是想博他同情,也不是想惹他生气……就是单纯地想皮一皮,想看看,这个传说中恐怖至极的地狱修罗,能拿我怎么办?
顶着“死神将军”的称号,却每次都故意放纵我,让我尽情撒欢,甚至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
真是顶着最恐怖的称号,做着最温柔的事。
怎么会有那么矛盾的人呢?
明知道我是潜伏在人族的奸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在我面前,替我承受大火的烧燎,替我抵挡房梁的压迫,替我抵挡钢筋的刺穿,替我抵挡导弹的贯穿。
爷,这样做太犯规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你这么矛盾的人!!!
心真的好难受啊……
爷,你知道吗?
其实我是为你而来。
我来,是为了——取你性命。
我为了杀你,在“地域”里度过了三千两百八十五个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我为了杀你,在那肮脏的娱乐圈潜伏了三十年;我为了杀你,有无数次险些丧命!
我曾经非常恨你。
不,我一直都很恨你!
因为我所经历的,这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现在。
你死了。
无悲无喜,挺突然的,一眨眼,人就没了。
我做到了。
我把你害死了。
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奇怪。
没有了完成任务的爽感,没有了杀人嗜血的快感,没有了报复成功的满足感。
我这是怎么了?
你死了。
我却不快乐了。
神啊,说句可笑的话,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但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劳烦你帮忙牵一下线。下一世,让我再次遇到这个矛盾的、可恶的家伙,我不想再让他自私的、温柔的奸计得逞。
无论以什么身份呆在他身边,我都要把这条命还给他。
一颗颗气泡从颜卿嘴里滑出来,转悠悠地往上飞,像是逐渐从颜卿嘴里滑出的“生命值”。
那双迷人的咖啡色眸子,被拉拢下来的眼帘覆盖了一半,眼底黯淡无光,眸子的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几近白色之后,眼底开始泛出淡蓝色的光泽,起先像是午后晴空万里的蓝天;随之蓝色变得深邃,像是宇宙中泛着幽蓝的万丈星河。
不知是不是肺泡肿胀得厉害,挤压着心脏,颜卿觉得心脏被揪得生疼。
他可能不知道,是因为心底蛰伏已久的、那个叫做“尉迟殷夔”的人,在作祟。
很久以后。
颜卿回忆起这段感情,胸腔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心脏还是会传来一阵阵压不住的巨痛。
回想起那人,颜卿清秀的眉头紧蹙,牵动着精致的五官,心动之感遍布全身,险些致使全身麻木的程度。
侍卫扶住颜卿,担忧地问:“主人,可有不适?”
颜卿望着荒凉的纷飞大雪,失了神,呢喃。
“他在你身边,不言不语,你只知自在欢喜,殊不知他一动一静皆是为你。”
“他走了以后,千言万语,道不出落空无感,殊不知你一颦一笑皆由他起。”
颜卿挣脱了侍卫的手,独自踏入漫天飞雪。只留下侍卫摸不着头脑。
颜卿的深蓝绒狐裘披风落在雪地里,浑然不知,冷厉的风夹着厚重冰雪覆盖在狐裘之上,再无人借其衣裳。
很久以前。
I先生单膝下跪,牵起5岁孩童墨恩的手,握在掌心里亲了亲,抬起头正视墨恩宝石似的大蓝眼睛。
“墨恩,你生来便只为了一人……”
“你要长大,变强,为了保护全虫族的子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取下那人的项上人头……”
“墨恩,你明白吗?”
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血孩子,墨恩稚嫩的脸上血迹斑斑,宝蓝色的大眼珠子里却透露出异于同龄人的坚定。
“我明白。”墨恩说。
……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为何我会欠他如此之多?为何偏偏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冷的宫墙之内大雪纷飞,竟然企图埋没整个人世间。
万丈哀嚎平地起,一人泪沾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