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沐曦嘴里又是吐出一口烟，抬眼看着上首的扎央平措，冷声道：“说吧，怎么样才放了江黎。”
她并没打算自报名讳。
“江黎这事儿不急。”相比于江黎，他对她更感兴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关沐曦。
关沐曦微微皱眉，眼里满是嫌弃，动了动身子，一手搭在扶手上，食指轻敲着扶手。
“快说吧，别耽搁时间。”景方泽自然看出了扎央平措的心思，一脸嫌恶，就他这副模样也敢直勾勾的盯着关沐曦看，小心他挖了他眼珠子。
“只要你们愿意将边城让给我蛮族，江黎立刻就能带走。”扎央平措直言说道，随后又看向霍辞恩，问他，“霍少将觉得如何？”
霍辞恩蹙了蹙眉，温怡当即不答应，“边城是我景国领土岂能是你想要，我们就拱手相让的？”
“照温怡小姐这么说，看来咱们是没什么好谈的了。”扎央平措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直接否决。
关沐曦开口对他说道：“边城除了是个城以外，没别的好处，不如你想想别的？”
“咱们这次开战为的就是边城，别的好处难道比一个大都城还要好？”呼延赞均说道。
“大都城是好，但这一年多你们频频打扰边城百姓耕作，今年又是战事纷纷，边城除了景国的百姓和倒塌的房屋可是什么也没有，你们要一座什么也不是的空城和去蛮荒之地再开垦一片沃土有什么区别？”顿了顿，关沐曦继续说道，“与其拿一个人换一座空城，不如拿一个人换大笔钱，再拿那些钱买米买粮，去开垦蛮族的那些荒野地区，种出蛮族的特产再倒卖给景国，钱生钱，不好？”
语毕，扎央平措听完后，一时没了话说，关沐曦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道，“首领不如换位思考，你若拿江黎换了一座穷困潦倒，什么也没有的空城，你让你们蛮族子民搬进城里住，自己还得再建造房屋，还得开阔土地种食物，还要自己投钱进去，这一战虽然是你们蛮族赢了，但这么大的军营供养这么多士兵应该花了蛮族大半的物资，你们还有那些嫌钱去建造一个你们想象中的繁华边城吗？还是想着让边城沦落为第二个蛮荒的地方。”
“是个有头脑的都知道，这买卖不值得。”
军营内瞬间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和心跳的声音，关沐曦手上夹着的香烟已经燃了半截，她抬眸看着扎央平措，似乎是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
景方泽不由咽了咽口水，就是那天朝堂上，她求皇上让她去筹粮时，也不见得她这么能说啊，怎么今日突然跟开了闸一样，能说会道的。
“那也总比待在蛮荒那儿好。”扎央平措被她说的有些心动，但理智尚存，况且那个人说了，一定要拿下边城。
“边城之所以为边城，就是因为它离景国京都尚远，也不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和蛮族其实差不了多少，要了也没什么大用处。”
“对你们而言是没什么大用处，可于我们而言，好处多了去了。”
“比如？”关沐曦问他道，说着，将翘着着的二郎腿放下，换了个方向继续翘起来。
见他迟迟没接话，她替他说道：“是觉得又有地方可以容纳你们的蛮族子民了？”
扎央平措有些不愿再和关沐曦说下去，摆了摆手，道：“不管你怎么想，拿边城来说话。”
霍辞恩脸色暗沉了几分，想了许久才说道：“好，边城给你。”
温怡和景方泽当即转头看向霍辞恩，他面色凝重，似乎不像开玩笑。
“你疯了？”温怡忍不住问他，两边脸颊稍稍晕染了一层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辞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景方泽问的极其认真，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勾人心魄，透着几分紧张急迫的光芒。
“跟江黎比起来，那些什么都不是。”如果拿江黎的命换他回京城，那他宁愿一辈子待在边疆，那可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不同意，况且这是要向皇上禀报的。”温怡情绪有些激动，平日里她什么都宽容，可现在她却开始有了自己的私心。
关沐曦斜眸看向温怡，抬手将手里的烟放在嘴里小吸了一口，眉宇间透着几分凌厉。
跟皇帝禀报，先不说皇帝同不同意，就是来回传信，都够江黎在这多吃苦头的。
“边城给你，江黎还我们。”霍辞恩再次说道，似乎是在向扎央平措肯定自己的决定。
“好，霍少将既然这么决定，那就快些降书吧！”扎央平措面上浮现出笑意。
“我们都答应给你边城，怎么说也得给我们看看江黎吧！”关沐曦开口说道。
扎央平措倒是没否决，抬手示意了自己的下属，让他们将江黎抬上来给他们看看。
江黎被两个蛮族士兵抬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昏迷不清。
坐在关沐曦身旁的温怡只感到一股冷气往她身上喷散，像是寒冬腊月的白雪飘洋，冷的让人不由直打寒颤。
景方泽看见被打成这样的江黎，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样，疼得让人窒息，转眼看向关沐曦，只见她面色从未见过的清冷，一张娇好的面容如同一湾湖水，平淡的没有一丝涟漪，只要指尖夹着的那根香烟已经被她捏的变了形才能看出她心底的愤怒。
“少爷。”悟澜忍不住的迈出脚步，想要去扶倒在地上的江黎，可刚迈出脚步就有两个壮硕的士兵挡在江黎的前面，似乎是在告诉悟澜不要靠近。
关沐曦眯了眯眼睑，嗓音不如平日的平和寡淡，更像是冰锥一样，又冷又刺人，“霍少将现在就写降书吧，江黎，我今天就带走。”
江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还是一道女音，感觉有些耳熟，只是冷的不近人情，他有些心疑，好奇那声音到底谁，艰难的睁开眼睛，可眼前两个壮汉的身影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就写是不是有些草率。”诺护腾心疑的看向扎央平措。
关沐曦抬眼看向诺护腾，又黑深邃的眼睛不见光彩，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他，让诺护腾不禁浑身一抖，不自主的将目光放在别处，这女人怎么跟死神一样可怕。
“是现在要降书，还是我现在就带江黎走，自己选。”她说话时清冷凉薄，眼里的轻蔑与不屑视而可见，她说的话让人不敢质疑。
她现在的说话态度和面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若不现在让她带江黎走，她大可掀了这个军营。
“上纸笔。”扎央平措对着士兵说道，士兵也毫不含糊，立即将笔墨和纸张端到霍辞恩面前。
霍辞恩转眼看向关沐曦，可关沐曦只是笔直的坐在木椅上，目光放在挡住江黎的壮汉身上，他收回目光，开始写降书。
关沐曦起身，悟澜见了立即跟上，对面的那几个蛮族将领也瞬间站起身，捏紧腰上的佩刀，景方泽看见也是站了起来，双眸紧视那些将领，注意他们的行为。
“让开。”她起身不过是想将江黎扶起来。
壮汉转头看扎央平措，等他的同意，扎央平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壮汉这才离开。
江黎见壮汉离开，抬了抬眼皮，从眼前人的脚面慢慢看向她的脸部，就见关沐曦冷着一张脸。
“关……沐曦。”他沙哑着喉咙唤了他一声，似乎是不敢相信，以为看花了眼。
悟澜先上一步蹲在江黎身前，边叫着他少爷，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江黎却是一直看着关沐曦，只听她说了他一句废物。
景方泽不由嘴角抽搐，急着救江黎的是她，见到浑身全是伤动怒的是她，这看不起他的还是她。
江黎见了她，心情还是不错的，扯了扯嘴角，火辣辣的疼，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你哥这是……为国牺牲。”这时候还不忘与她贫嘴。
关沐曦没说话，转眼看向还在写降书的霍辞恩，耳边就传来江黎说话的声音，他问她：
“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这么快就能救我了？”
“因为你，辞恩他答应……”
“闭嘴。”
温怡话还没说完，就被关沐曦一记冷眼和一句话打断，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虽话没说完，但江黎也不是傻的，看霍辞恩在写着什么，而他能和关沐曦相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拿我换边城了？”嘴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凝重的看向关沐曦，这是第一次如此看她。
关沐曦本不想告诉他，可他已经才出来了，就没打算隐瞒，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这怎么……怎么……”他气的喉咙疼，像火烧一样，说不出话。
关沐曦知道他要说什么，景方泽更是理解他的心情，率先一步说道：“边城与你比起来，显然是你重要。”
江黎想要说话，奈何喉咙太疼，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来。
霍辞恩的降书已经写好了，递给旁边站着的士兵，扎央平措接过士兵递来的降书，看了几眼，十分满意。
“好，本首领这就让营里的战士送你们回去，希望你们明早就带着你们都兵马离开边城。”扎央平措说完，目光继续放在那份降书上面，开心的嘴都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