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有意厚待犯人的牢房中,时间很快就过去。
翌日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其中除了狱卒送过几次饭菜、方安安和将军府的人来过之外,再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她们。
毕竟是在温子瑜身上留下了马脚,再怎么着审理此案的人肯定会对他们审问一番的,但出乎意料的,原本以为的审讯根本没有如方依依所想的到来,除了把他们关押在这个高级监狱里,不见人,也不让他们出去。
大理寺的人似乎都忘了他们的存在。
“估计有人向大理寺打了招呼吧,我们关在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胡显半靠在床上,略显慵懒的声音在仅有两人的监狱里回荡。
“都是人精,大理寺还没硬气到跟那么多人作对。”
有可能是因为共同经历过温子瑜这件事,胡显对方依依这个女人的印象还不错,便大发慈悲地给方依依解惑。
隔壁的方依依看不到胡显的动作,但光从声音上听,这个胡显似乎对这个监狱适应的不错,过的还挺舒服的样子。
想起今天早上面露担忧的方安安,方依依奇怪进来那么久了也没见胡家的人来看胡显。
不过方依依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虽然好奇,但也歇了心思没多问。
直到晚上,狱卒小心翼翼地领着一个蓄着长长胡须、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来到胡显牢门前,开锁让他进去,这才推翻了方依依的一些猜测。
原本以为胡显可能私底下其实在家里是个不受重视的小可怜,结果晚上人家亲爹就来了,打脸永远都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没错,来的人正是胡显亲爹,当朝太傅,胡恩庭。
方依依没见过这位胡太傅,直到听到隔壁传来胡显一句明显不那么走心的“哟,您来啦!爹。”方依依才对号入座。
被这种小儿玩闹式打着招呼的胡太傅肃着脸,看着这个靠在床上斜斜压着被子一副懒洋洋相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糟心的儿子?!”胡太傅咬牙切齿道。
隔着一扇墙方依依都能听到说话的人牙齿在吱吱作响。
完全听出了胡显的爹生气到了极点,但又舍不得打只能咬牙无奈暗恨的情绪。
传言京城一大纨绔、胡家的二公子胡显,备受家中宠爱,这传言果真不虚。
胡显丝毫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他笑笑“这不是事发突然吗?”
“哼!”胡太傅冷哼一声,没管在床上没个正型的儿子,直接扯了一张凳子坐下,开始长篇大论。
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对胡显平日里所作所为的恼怒和责备,几乎每一桩都被胡太傅掰开了□□一番,最后又总结家中长辈为了给他擦屁股废了多少心神。
“爹,好歹在外面,不是在家,您就不该给你孩儿留点面子?”胡显干脆直接靠在了被子上,打了个哈欠。
“你还有面子?就连整个胡家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胡太傅胡子都吹了起来,恨铁不成钢道。?
“早跟你说过,平时你寻花问柳招猫逗狗我也不管你了,但别总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在一起。”言语间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言语之间更没给隔壁一个眼神。
隔壁暗中听热闹吃瓜的方依依冷不丁的感觉膝盖被身寸了一箭,这太傅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正在暗暗思考中,隔壁便继续传来了下一句,“上次一个方应怜,这次一个方家养女,做的事都丢尽老夫的脸面。”
得!还真是说她,吃到嘴里的瓜突然就不香了,方依依突然就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总而言之,待会儿我就带你回去,啥也别管了,回去后就给老夫乖乖配合呆在家里!”隔壁的两个主人公之一的胡太傅还在喋喋不休。
胡显听罢直接起身,原本慵懒的表情,直接变成了皮笑肉不笑,将胡太傅推搡出去。
“爹,这您就错了,人家方家现在可是在陛下那边过了明路的,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要说别人愿意带您儿子玩都算是您儿子我高攀了,咱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哈。而且……”
推搡之余,胡显靠在太傅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警告道:“爹,您要打什么坏主意儿子我管不着,但这端祸事是我引出来的,您要么将我俩一起‘干干净净’地带走……”
“要么,就别搞小动作,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出来。否则一旦隔壁那位方家小姐或者方家出了什么不好的意外,您儿子我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向所有人承认我与方家是同伙,到时候方家的人是生是死,大不了还有儿子给她们陪葬!”
“你……你……逆子!”太傅心中一梗,气得两眼瞪直,被胡显推搡之中颤抖着手指着胡显,没想到这逆子居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胡显假笑着,手却强硬不容拒绝地揽着自己气到全身都发抖的亲爹走出去:“说起来方小姐长得貌美如花,虽然已为人妇,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俩凑合一下在黄泉路上做一对亡命的野鸳鸯也是不错的。”
“是吧?方小姐。”胡显一边用力揽着亲爹,一边转头大声问隔壁的方依依。
方依依:……???
不是……我是谁?我在哪儿?隔壁那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是这样,方依依眼睁睁地看着胡太傅被胡显强硬地揽着推出了监狱大门。
然后始作俑者在狱卒惊慌防备的眼神中,施施然走回牢房,还贴心地帮狱卒落了锁。
一时间,方依依无语凝噎,整个只关着两个人监狱又安静了下来。
“方小姐,刚刚多有冒犯了,我爹向来不喜欢跟京中有底蕴的侯爵权贵打交道,他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直到隔壁胡显的声音再度响起,方依依才从刚才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状态恢复过来。
明白胡显是对刚刚他爹说的‘不三不四’向她道歉,她点点头,想起胡显也看不见,方依依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方依依知道胡显的爹是皇上非常重用的权臣,他本身从一个小官被皇帝赏识到重用历时才短短的十来年,勉勉强强算新贵族那一派,自然是不喜欢与她们这些腐朽没落的旧贵族玩一块的。
扯过凳子上的软垫,方依依扔到墙边的地上,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慢慢才回答:“无碍,这些年来听到过的更加荒唐的话有不少,你父亲的这点气话还冒犯不了我。”
“其实你应该听你爹的话,别再淌这次的浑水,本来就与你无关的事情,免得牵扯到你家人。”对面一直没有回话,方依依劝解道。
噗嗤一声从隔壁传来,紧接着便听到隔壁胡显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我当初看你一脸精明能干的样子,原来连这点事情都想不通吗?”
方依依一愣。
“身处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没有哪家能独善其身,更没有谁能遗世独立。你莫被那些不入流的戏团子诓了眼。”
“……”
所以这个不入流的戏剧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还没到方依依反驳,隔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知道我与十一皇子傅慎交好,那你可知道我爹意向哪位皇子?”
方依依犹豫了一下,道:“太子。”
“对,我们大璋的太子殿下。”此时的胡显竟也是以同样的姿势靠坐在墙边,微微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一股怪异的嘲讽。
两父子交好的皇子不一样,这本身就给胡家埋下了隐患,虽然他相信傅慎,但难保太子知道后会对他爹或者他家有隔阂,如今他爹过来没有提到十一皇子,估计是十一皇子那边做了什么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这有什么用呢?只要他爹继续支持哪位皇子,胡家就会一直在这场浑水里,无论有没有方应和温子瑜这件事都是一样的。
就在那位疑心愈重的多事之秋,这种行为无异于用整个家族的人命来赌博,赢了富贵荣华,输了脑袋落地。
身后的这个女人还天真地劝他远离浑水,殊不知他已经早就满身泥泞了。
被胡显这么一提点,方依依迅速明白过来了:“所以,刚刚胡太傅不仅仅是过来接你出去的,有一部分是冲着我……不……冲着两位皇子来的吧!”
温子瑜死亡的事现在太子不可能不知道,有两位皇子参与其中不说,如果这两位皇子还共同包庇一个残害侯府子嗣的罪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呢?毕竟她这个‘罪犯’背后站着的可是将军府。
不过胡显不愿意配合估计他们的如意算盘算是打了水漂。
“谢谢!”这次方依依的谢得真情实感。
胡显哼笑一声,对方依依的感谢毫不在意,“别想太多,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方家,不用太感动了。”
“我知道,是为了方应怜吧!之前十一皇子说受好友所托给我们送的那份资料,就是你的吧。”
清冷的声音落下,胡显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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