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学姐？”穆若叶说出的每个字都在抖。
洛衿稍稍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两三秒。“是，所以……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有答案了，你可以走了吗？”
“晓琪……”
洛衿抿着唇，一时没有答话。她更关心夏海在想什么，她更关心夏海现在的心情，并不想陪穆若叶再上演一次以前和袁格礼那样的重逢和感慨。
穆若叶眼眶越发的红了，和之前不一样，看向洛衿的目光里满是说不出的柔情和苦楚。
“你怎么会，怎么会……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
“穆若叶，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洛衿看见穆若叶表现，强忍着心里泛起的不适打断她的话，使自己语气还算正常，“我现在并不想和你叙旧，麻烦你有点眼力见。”
夏海看着洛衿，她太了解她了，所以完全知道她现在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风轻云淡，从衿衿多次打断穆老师说话其实也能看出来她心里实际上是烦躁的，但是越是知道，越是心里堵得慌。
穆若叶越是能牵动洛衿的情绪，夏海越是觉得自己从前拼尽全力想获得洛衿哪怕多一秒的目光是多么可笑。
原来一直以来让衿衿那么闭塞自己让衿衿那样痛苦不已的过去，是这种过去……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想着即使衿衿就是恩人姐姐，也不一定就是穆老师口中的爱人。?
虽然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人死后灵魂附体其他人，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本以为已经去世的再也无法解除误会的爱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这个爱人也一直……或许……心里有她，所以怨恨着无法释怀，但是落水了之后还是舍命相救，现在静下来聊一聊把当年的误会说清楚，皆大欢喜。
这样想来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可惜……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接下来就是看着衿衿和穆老师解除误会和好。夏海觉得心里像是有个泥淖，一些不好的想法不停地从里面冒出来。
但是，但是衿衿这么好，不好的是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是在得寸进尺，总是不知满足，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但其实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想要全心全意只看着只爱着只在乎着自己的洛衿，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
夏海悄悄地咬着内测的唇，安安静静地当好自己的背景板。
果然，她俩又对话了没几句，穆若叶便开始解释，“晓琪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其实当年那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出乎夏海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冰雪消融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不如说恰好反了过来，而且，而且洛衿直接聊着聊着便欺身靠在了夏海肩上，半个身子都靠在她怀里，还给了她一个眼神，似是不满意她的装聋作业一样。
“你是不是以为，”洛衿这下终于让夏海动弹不得，拿起她的手摊开手掌仔仔细细地抚摸起了她手上一道道或是已经结疤或是还在发炎是小细伤口，和穆若叶说话都像是顺带的不得不应付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去找了沈教授？”
穆若叶愣住，洛衿继续云淡风轻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以沈教授那个性子，怎么就答应你了？”
穆若叶感觉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你不会是想说，是你……”
洛衿目光从夏海的手上移开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得穆若叶头皮发麻，她又似恼怒又似悔恨地从椅子上一下子就蹬起来，不敢置信地追问：“不可能！而且你为什么要……不会，你骗我，我不信！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不信的，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当时事已至此我告诉你又怎样？只不过是看着你和现在一样恼羞成怒而已，你一边爱我又一边嫉妒我，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只是……当时舍不得戳破你。”
“嫉妒本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你，所以甚至不需要你主动提我也会把保研名额让给你。”
至于剩下的那些，洛衿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都懒得点明，毕竟夏海还听着呢，可不能教坏了她。
穆若叶手上用力指甲都快扎进了肉里，她飞快地从床那边走到这边来，对夏海视若无睹双手撑在洛衿肩上，流泪满面，“那你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这些年，晓琪，你不恨我是不是？你不恨我那就是还爱我是不是？”
话音未落，穆若叶的眼泪流下来，想俯身亲洛衿，被洛衿直接用手挡了住。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经过别人允许的话这叫做性骚扰，学姐，啊不，穆……老师，你不想明天因为性骚扰同性学生被学院叫去谈话吧？”
洛衿这话虽然说得调侃，但语气冷漠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深深的厌恶感，穆若叶被她噎住，愣在原地，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态过，但现在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洛衿见她掉眼泪，神色稍微缓了一下，叹了口气，“好了，现在你是真的可以走了吧？我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了。况且，我是真不理解你怎么可以过了这么多年，读空气的能力还下降了。”
说着，洛衿动了动肩甩穆若叶的手，转而靠到夏海怀里，言下之意很明显，她想和她过二人世界，你算什么身份？能不能快走？
穆若叶对洛衿看了又看，回到原来的椅子上拿起包，走到门口又回头，“晓琪，看来你还怨我，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你，”说着又看了眼夏海，“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穆若叶走了，留下最后一句似是对洛衿说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话。
现在房间里终于只有洛衿和夏海两人了，一时间，安静地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两人心里打着鼓，各有各的紧张。
洛衿抬眼看她，夏海愣了一下，睫毛颤个不停但还是慌张地看向了别处。
洛衿又挪了挪身子，几乎是快从床上离开全然面对面坐在了她腿上。
“为什么才来？”洛衿嗔怪道。
“我……”
洛衿伸手环住夏海，准确来说是面对面坐她腿上抱住了她，一开口说话，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夏海脖颈处，“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好？”
“……”夏海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但是理性又让她想躲开洛衿热情的纠缠。
“衿衿，穆老师已经走了。”
弦外之音，她已经没必要故意用她来气，或者是来膈应穆若叶了。
洛衿仍旧抱着夏海，像是抱着自己不愿意失去的宝物一样，在夏海看不见的地方满眼怅然，良久，问道：“受委屈了吗？我不在的时候？”
拜托了，告诉我你是因为别的事情在不开心。
“没有……”
洛衿眼底的光泽沉了下去，后又像是接受了一切的样子，换上一副淡淡的笑脸。
“衿衿。”
“嗯？”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就是……就是恩人姐姐。”
洛衿笑了笑，但笑意里并没有开心的感觉，“嗯……”
说起来，在火车出事之后，她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只不过当时夏海小小一只缩在怀里，现在，现在都不好说到底是谁缩在谁的怀里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恩才好了。”
“傻孩子，我不需要。”报恩？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
“嗯，跟你一比我确实是孩子了。”
“嗯……”洛衿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每个“嗯”都比之前更沉重，她知道她会说什么，她在等她说出来，绝望地又坦然接受地，等她说出来。
“你救了我，昨天又救了穆老师。”
“是。”
“我记得你说过，这样死去是一种幸事。”
“嗯，”她又怎么会不记得呢，两人甚至因此还有过一点点不愉快。
夏海其实已经说不下去了，但是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不然一旦房间安静下来，一旦她切实地感受到身前洛衿鲜活的心跳和体温，甚至只需要一分钟，她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会反悔会躲进温室里会忍不住选择更短视的快乐。
“那你的实际年龄岂不是快三十了？哈哈。”夏海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
“好像是吧。”洛衿还是抱着她，现在轮到洛衿不敢去看夏海的眼神了，她怕自己撑不住这份体面了。
“以后有时间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好。”
“……”
夏海深呼吸，洛衿也感受到了她在深呼吸。
“一年的事情，要不就到这里吧，衿衿。这些时日里，不管是爱你还是照顾你，过小日子还是出去旅游，学习也好生活也好，确实都体验过了，我很开心很满足。谢谢你。”
夏海一口气说完，感觉嘴里的气只出不进，紧张难受得没法吸气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继续当好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