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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章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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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家以往便就是做生意的,爹爹是个茶商,她自小就是衣食无忧的,算是小富即安,却也没有过这么多钱。

    闻言,她惊讶高兴,又有点不敢置信,拽着薛延的袖子急急问道,“真的?你没骗我?”

    薛延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梨微张着唇,呆了好半晌,终于相信。她搓了搓手,眼睛弯成一弦月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梨涡里甜的似是成了蜜,薛延看着她笑,比知道赚了那么多钱的时候还要愉悦,掐掐她的脸说,“以后给你买好看的衣裳,买珠宝首饰,再换个大宅子住,好不好?”

    阿梨下意识地点头,顿了下,才缓应过来,不轻不重拍了下薛延的手,小声道,“不许乱花钱。”

    说完,她撑着炕沿跳到地上,整整衣摆,而后小跑着去找冯氏,笑着道,“阿嬷,阿嬷,咱们有钱啦。”

    薛延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在笑。

    当初买粮食的时候,胡安和与薛延几乎是一半一半出的钱,现在转手卖了,他也收到了一千多两的银子,转眼就脱离了穷光蛋的阶层,又成了原来的那个富贵公子。

    不知是因为发财的喜悦让薛延决定放弃追究胡安和的嘴贱,还是因为胡安和讨好得实在到位,薛延终于不计前嫌,又肯和他说话了。好事成三,没过多久,韦掌柜亲自去请人算了一卦,定下了婚礼的日子。

    一夕之间,胡安和觉得自己像是走向了人生的巅峰。

    他是真的喜欢韦翠娘,虽然不怎么会说情话,行动却落实得极好。

    成亲礼三媒六聘,光是聘金,胡安和就给了一千两银子,他给自己买一方好墨都要思前想后犹疑许久,但下聘的时候,那么多钱,眼都没眨。一千两银子,在陇县这样的小地方,多少老百姓一辈子祖孙三代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就算是一般的高官家娶媳妇,也很少给这么多钱的,堪称天文数字。

    胡魁文对此没什么异议,这么多风波过去,他也看开了不少,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加上银子都是小辈自己赚的,他都那么大年纪了,瞎跟着掺和什么。

    韦掌柜也是如此想的,比起钱,他更看重女儿的幸福,当即便就决定把聘金折合到嫁妆里,一并给韦翠娘带走。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

    高高兴兴一整月,成亲的前一天,胡安和却乐不出来了,他坐立不安,紧张地午饭都没吃好,怎么都是愁眉苦脸的。胡夫人安慰不好他,胡魁文又嫌他烦,胡安和一肚子苦闷无处倾诉,便掐着饭点跑到薛延家里蹭晚饭。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遇上什么麻烦事了,或者心里不舒服了,就去找薛延,顺便吃顿饭。阿梨会做甜点,有时候是碗冰糖雪梨,有时是碗甜酒酿,她耳根子软,胡安和只要说两句好话磨一磨,阿梨便就笑盈盈地给他做,从来不嫌麻烦。胡安和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吃点好吃的,自己便就恢复好了。

    到薛家的时候天刚黑,邻居家养了条黑背狼狗,被粗粗的铁链子拴着,仍旧能叫得疯了一样。阿黄蹲在门口吹冷风,旁边一群黄扑扑的小鸡小鸭,眼睛俱都盯着阮言初手里的食盆,等着被喂食。

    晚饭时候,炊烟袅袅,秸秆被点燃的味道很特殊,有些呛人,却又奇异地让人觉得熟悉和安心。

    一闻到这个味道,胡安和的心便就定了下来,他笑眯眯地和阮言初打了个招呼,而后抬脚便就往厨房里走。

    菜已经快要做好,三菜一汤,阿梨正在做最后一道豆芽炒肉,因着加了些醋,空气里的味道带着酸,让人胃口大开。冯氏去后院摘葱叶儿,薛延挽着袖子正舀水,胡安和一声不响地走进来,把他吓了一跳,瓢都差点掉在地上。

    胡安和一愣,但又觉得挺好笑,乐了两声。

    “掐点总掐那么准,也不知你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薛延也习惯了他这样不请自来,连丝意外都没生出来,只没好气道,“想吃饭就自己盛,等我伺候你?”

    胡安和乐滋滋“哎”了声,转头去拿碗筷,还不忘自谦,“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熟能生巧罢了。”

    薛延偏头看他一眼,极力忍着才没把手上的那桶凉水浇他脑袋上。

    现在已经六月份,孩子也已经六个月了,阿梨也显了怀。她这段日子养得极好,家里重活都被薛延和阮言初抢着干完了,轻巧活也由冯氏做完了,她除了偶尔做两顿饭,缝缝衣裳,便就无事可做,一个月下来原本的尖下巴都长了肉。

    冯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但仍旧不满意,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地给阿梨夹菜,嘴里道,“女孩子稍微胖点好,瞧着喜庆,健康!”

    碗里菜太满,阿梨吃不下,歪头向薛延求救。薛延会意,趁着冯氏不注意的功夫,把阿梨碗里的东西拨了大半给自己,等冯氏回头,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样子,不顾冯氏怀疑眼色,安静吃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胡安和端着碗在一边扒饭,看着人家小两口默契又甜蜜,在心里默默地想,以后自己的日子,想必也会是这么好罢。

    吃过饭,阮言初早早回屋子背书,他要参加明年的乡试,而读书这事已经耽误了好久,必须得认真做准备。

    阿梨心疼他费脑子,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今日的甜菜是松仁玉米,阿梨特意多做了许多,分成三份,送给阮言初屋子一份,再留给薛延他们一份,剩下的带到冯氏屋子里,边听她讲故事边吃。

    阿梨的听力已经恢复许多,虽然听到的声音还是很小,但配合唇语一起听,倒是省力不少。

    冯氏是老人家,以往在薛府做奶娘,见过了太多的府宅秘辛,说出来一件比一件有趣,她年纪大了爱念叨,阿梨正好也爱听,吃了饭便常常凑在一起说小话儿。

    另一屋子里,胡安和正拉着薛延诉苦,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但意思就只有一个,他紧张。

    倒不是为了以后与韦翠娘在一起的生活而紧张,而就是纯粹的为婚礼而紧张,他害怕自己到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出什么岔子。

    薛延一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眼睛盯着地面一眨不眨,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胡安和唱了半晌的独角戏,最后唤了薛延两声没有回应,终于发现自己没有观众,他又气又急,更郁闷了。但胡安和又不敢对薛延动粗,只能抬起腿小心翼翼地踹了他一脚,瞪着眼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薛延终于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而后坦坦荡荡地回答道,“没有。”

    胡安和翻了个白眼,无奈问,“那你刚才一直在想什么呢?”

    薛延顿了顿,说,“我在想以后。”

    胡安和意外,“什么以后?”

    薛延把筷子放下,转了个身面向他,认真道,“你想一想咱们现在的情况,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再过几年,就是上有老下有小。是,咱们现在看着好像是挺像是那么回事儿,有钱了,但是,这够吗?”

    胡安和有点懵,呆呆问,“什么意思?”

    薛延说,“咱们现在处于这个小地方,就算手里有些闲钱,但是连件像样的好东西都买不到,有钱都没处去花。若是以后有儿有女了,连读书都是个麻烦,陇县就只有两个秀才,一个是你,一个是阿言,那些书院先生连个论语都背不顺溜,怎么教书育人?把孩子送到那里去,你放心?还有,做生意讲究什么,用钱生钱,但是陇县的商机实在太有限,咱们就算再怎么拼了命去努力,上限也就是在那里,想要将商之一字做到极致,就必须主动跳出这个圈子。”

    听他这么一长串,胡安和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被薛延抬手拦住,“别和我说你自己教。小孩子就是要和小孩子在一起的,父母再有学识,总代替不了同龄的朋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孩子来说,身边的环境实在太重要,不是有一个做秀才的爹爹舅舅就能比得了的。再者说,就你那个性子,教出来也就是第二个书呆子。”

    胡安和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问,“你是说,咱们要搬家,去个大地方?”

    薛延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陇县有陇县的好处,安静平和,与世无争,但咱们现在还这么年轻,总该出去闯一闯。倒不是说必须要做出什么成绩来,而至少老有谈资,待以后儿孙绕膝之时,想起过往之事,不觉遗憾。”

    胡安和赞赏道,“薛延,你果真还是原来的样子,十几年都不曾变,洒脱果决,锐意进取,如宝刀出鞘,所向披靡。”这么多年圣贤书没白读,随便一张嘴就能拍是一顺水儿的五花屁,胡安和兴高采烈地拍了拍薛延的肩膀,昂首道,“以后,我就和你混了!”

    说完,他又有些惆怅,皱眉道,“你说,我怎么就觉得那么适应不过来呢。不久之前我还是个穷书生,但现在忽然就有钱了,还成家立业了,甚至还操心起以后孩子去哪里读书了……”

    薛延说,“那你慢慢适应着罢。”

    胡安和舀了勺玉米到嘴里,又问,“那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薛延摇摇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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