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蟜大手一挥,推着我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犄角旮旯的小饭铺。
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啊?我嫌弃地环视一圈。
你知道什么呀,陈蟜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敲了敲我的发髻,这儿就是老百姓平时请客吃饭的地方。一天天的吃酒楼,那和在府里头用膳有什么区别?
我寻了个还算干净的案几坐下,唤小二点了几道招牌菜。
还别说,破旧是破旧了点,倒是还满有人气儿的!
你呢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子,从没低头瞧过人间。
嘿!你怎么这样讽我?
行了行了,快吃吧。
我这刚开始动筷子,就听见旁侧的案几传来些好玩儿的话。
那栗卿的侄子前些时日又抢了个黄花大闺女回去!
这话可别外传,那栗卿是何人?宫里头那位栗娘娘的亲爹!他的侄子就算是抢一百个黄花大闺女,都没人敢管!
嘿!这哪里还需要外传啊,现下哪个小老百姓不知道他们栗氏这群人,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哎呦,你这嘴可管严实点吧,要是让他们家的下人听见了,都能把你抓去打个几十板。
一个下人都敢这样?
那可不是?他们栗氏何止是鸡犬升天,简直是蝼蚁都升天了
那东街卖麻饼的,前些日子没交什么保护费,就直接被掀了铺子。
这群人和山贼有什么区别!
我这仔细听着,也没动几筷子。
二哥闻言也向那边看去,末了凑近我悄声说道:瞧见没?不到这种地方吃饭,你能听着这些?
我点点头,唇角勾起。
栗氏,等着瞧吧那骊山坠马的仇,本翁主定要百倍偿还
这吃完了饭,也是该去好生逛逛。
再者说,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归不能空手而归吧。
东街那麻饼铺子味道真是不错,周叔也是爱吃,带点回去给他老人家也是蛮好的。
我牵着陈蟜,慢吞吞地往东边走。
喂!傅老三!今儿该交‘国泰民安税’了!上回你就没交,已经饶你多时了,这次铁定要给了啊!
那麻饼铺子直接被一伙子五大三粗的壮汉围着,讲话的是领头一位大胖子。
众位大老爷,小人这是真的小本买卖,哪有钱交啊
没钱交?没钱交就拿你家丫头抵债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壮汉都是一副淫笑。
求求你们,我那丫头还是个孩子呢,行行好吧!我给诸位磕头了!那做麻饼的傅老三作势就要跪下。
我赶忙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扶住,老傅,今儿的麻饼是甜馅还是咸馅的?
那傅老三不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只是素日里一直买他家的糕饼,也算得是脸熟的老主顾。
啊呀,姑娘你快些走吧,今儿这麻饼做不了了!
傅老三生怕危及到我,直把我往外头推。
呦喂!这小姑娘真是水灵!来给爷瞧瞧!说话间,那领头的胖子就要来捏我的下巴。
陈蟜目光一冷,直接扇开了对方的手,站在我面前挡开了对方的视线,哪里来的泼皮!
你谁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也敢拦爷的好事儿!
一群狗东西!陈蟜眼底是万丈玄冰。
我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急。
不知诸位收的是什么赋税啊?我笑着上前问道。
那死胖子胸脯一拍,拉起我的袖子,凑上来淫笑,国泰民安税!
哦?国泰民安?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我一副娇柔女子的模样,用帕子掩住嘴。
这一方百姓皆是受了我们保护,这才得以安乐享福,不该交税吗?那胖子的嘴凑得愈发近,都能闻见一股子糜烂臭气。
受你们的保护?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究竟是保护还是欺压呢!我冷冷抽出自己的袖子,还堂而皇之地说是国泰民安税?谁给你们的胆子起这样的名儿!
那胖子见状忽地拧起眉毛,撸起袖子就要伸手,你这小丫头不给点颜色
这话还没说完,我二哥直接给了他一脚,将那胖子直踹到三尺开外,你要给谁颜色瞧瞧!
那胖子站起身抹了抹胸口,朝后头一喊,兄弟们,上!
那群壮汉就准备上来将我们围住,还不待他们站过来,旁侧忽地就响起一声:放肆!
我转头一看,嘿,这不是曹寿嘛!
拜见平阳侯。我这回特意行了个大礼。
他立刻从马上翻下来,轻轻扶我,阿娇翁主
好嘛,这称呼真的是改不了了。
陈蟜忽地把我往后一拉,冲那曹寿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见过平阳侯。
曹寿性子还算是温和,也不计较他这般无礼。
再者,今儿这重点可不是什么行不行礼。
你谁啊!那领头的胖子见这厢来的人骑了个高头大马,不敢直接造次,只是嘴上也不饶人。
这是平阳侯!还不跪下!牵马的小厮指着那死胖子就是一顿骂。
平阳侯?这是个什么侯,没听说过啊。我家老爷可是宫里头栗娘娘的亲生父亲!你们识相点就别管这事儿,赶紧滚!
哎,这栗氏选的下人怎么这种样子,和那栗夫人一样都是蠢货。
曹寿也不恼,轻声回道:没听说过本侯也不碍事,那馆陶长公主殿下诸位总听说过吧。
那几位大汉面面相觑,长公主?
这位姑娘就是——馆陶长公主和堂邑侯的小女儿。曹寿摆手指向我,笑意更浓。
那几个无赖这下哪还敢呆在这儿,面色蹭一下变得煞白,急急忙忙推开人群跑回了栗府。
没事吧?曹寿作势就要走上前来。
二哥推开他的手,多谢平阳侯仗义执言,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只回了这一句,他就直接拽着我转头去和那傅老三说话去了。
好歹那曹寿也是帮我脱了险境,总不能这样待人家。
再说那曹相国世家总归是不能得罪的
我回头冲那曹寿微微俯身行礼。
他点头回礼,也不同我二哥那混子计较,就翻身上马。
走出去半晌,还回过头也冲我笑了笑。
唔,这平阳侯倒是真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名门风范,就连笑意也带了三分恭谨,再配上少年独有的潇洒,平白生出一丝雨后新蕊的清爽气。
拜见翁主殿下从前小人有眼无珠那傅老三又是准备下跪。
老傅,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哪要这般见外!我赶忙回过神,上前扶起他。
若不是您二位贵人今日正巧过来哎小人怕是那傅老三说什么都不愿起身。
二哥搀起他,老傅,那等子泼皮是什么时候开始收这保护费的?
一年前就开始了傅老三叹了口气。
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从前小人这生意还算不错,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保护费交了也就交了吧。现今这麻饼的销路也没从前景气了,实在是交不起了啊这不,那群人都来挑了好几次事儿了,还说若是钱交不上就用闺女来抵!
真是狗仗人势!我啐了一声。
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敢得罪啊!东街这还算是好的,西街那些铺子都倒了好几个了傅老三说话间就麻利地递上两大包麻饼,甜的咸的都有,翁主殿下,小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
我赶忙双手接过,嫣然一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儿的麻饼好吃极了!正是合我心意呢!
时间不早了,陈蟜牵着我赶紧回府。
周叔就真的在门口等着我们呢见我们回来,赶紧匆忙上前
翁主,二公子,长公主殿下已经回来了!
啊?早知道我们就走快点了!我心下懊恼,又赶紧挑出一大包麻饼递给周叔,悄悄问道:周叔,母亲知道我们出府,有没有很生气?
语气还行,也没多说什么。周叔安慰了我一番。
我拉着二哥赶紧走到前厅去,母亲,我们回来啦!
还知道回来啊?母亲嗔怪了一句。
嘿嘿!出去给您买糕饼了嘛!我谄媚地凑过去笑道。
哼,怕是给你自己买的!
母亲,我和阿娇刚才遇上了陈蟜正要说话。
我立马掐了他一把,面不改色地接道:遇上了好多好吃的!下次全买回来给您尝尝!
陈蟜疑惑地瞧了我一眼,也不言语。
行了,你俩赶紧回房歇着去吧。下次再要出府,可要提前和我讲一声!母亲今儿同那些贵妇人聊得尽兴,也是累了,没那个精力管我们。
诺!
我这刚走到南院儿门口,二哥忽地把我拦下,阿娇,你为什么不和母亲说
二哥,你觉着此事是不是一个打压栗氏的契机?我笑吟吟地问他。
当然!陈蟜不假思索接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