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品了品细娘方才那番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旁侧那群小宫婢们也低着脑袋，悄悄笑出声来。
刘陌先是一滞，旋即瞬间清醒，连忙对着细娘啐了句：;你竟敢嘲讽淮南封国地处偏远！
;地处偏远？细娘垂下眸子，谦和地回道：;奴婢可没有说过这话！姑娘莫要多心了……
;呵，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你了？刘陌死死盯着细娘，双眼微闪，牙关紧咬。
此时另一边的刘陵这才将将听懂细娘先前那话里的嘲讽之意，立马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指着细娘和小宫婢们骂道：;你们……你们真是要反了天了！
;反了天？细娘缓缓抬眉，;姑娘这话说得蹊跷！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呢，哪里就要反天了？若是叫旁人听见，还以为姑娘您是在行诅呢！
;行诅？刘陵大骇，直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问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行诅？又是在对谁行诅？
;您这会子一口一个‘反了天’‘反了天’！细娘故作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自然是对天子行诅！对我汉室江山行诅！
;你……你怎么颠倒黑白……刘陵气得牙齿颤抖。
细娘乘胜追击，对着那群小宫婢努了努嘴，;方才大家伙儿也全都听见了吧？
这群宫婢倒真不愧是猗兰殿教养出来的，心下瞬间了然，齐齐俯身接了句：;奴婢们听得一清二楚！淮南封地的二姑娘言语激烈、用词不当，恐有对陛下行诅之嫌！
细娘深深点了点头，又对着刘陵挑眉道：;姑娘若是还不消停，就别怪奴婢要将您今日的一言一行报上去了……
;贱婢——刘陵正要上前掌掴细娘。
谁料后者直接拽住了她悬空的手，眯着眼眸吐了句：;姑娘心里头得要拎拎清楚，这儿可是长安城，是天子脚下！不是你们的淮南封地，也更加不是什么撒泼打滚的地界儿！奴婢虽只是个下人，但好歹也是在馆陶长公主府上做事！说句不好听的，要骂要罚、要杀要剐，皆由长公主殿下下令！姑娘何以越俎代庖？
;你——刘陵鼻尖直冒气，奋力抽出自己的手。
我快步走上前去，指着她冷声喝道：;细娘是我母亲千挑万选出来的教养傅母！便是连我自己都不敢斥责教训！你算个什么东西，竟还想打我的人？
刘陵的鼻孔张得老大，活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左边的手又重新举了起来。
;陵儿——刘陌在一旁唤了这一句，企图制止刘陵。
可刘陵这时候已然是火冒三丈，冷哼一声就转过身去，对着方才那群小宫婢喊道；;治不了她，我还治不了你们吗？这话说完，她的手掌就将将要落下来——
猗兰殿的宫婢们到底都是些烈性子，仍旧挺直着脊背，双眸眨都不眨一下。
我刚要开口喝止，就听得远处传来清脆的一声：;住手！
抬首一望，竟是急急赶过来的二表姐刘娥！
见她忽然出现，我心里头霎时间松了一口气。
可刘陵那厮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只是略略顿了一下，旋即就跟没听见似的，飞刀似的掌心即刻就要对着那领头小宫婢的面颊落下去——
;你若是敢伤了她们一分一毫，本公主定叫你即刻暴毙在这儿！刘娥从远处喊来这一句，真真儿是气势汹汹。
刘陵霎时停住，愣在原地，不敢动唤。
二表姐刘娥领着身后一队年长的宫女，紧赶慢赶，总算是走到了近处。
我连忙俯身唤道：;拜见——
话还未说完，刘娥就双手扶起了我，顺势点点我的眉心，;母后又不在这儿，你还如此多礼作甚？
我莞尔一笑，连声回道：;娥儿姐姐若是再这般惯着阿娇，怕是我日后就得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刘娥轻轻捏了捏我的面颊，柔声道：;你无法无天又如何？总归有我护着！
刘陌此时见情形不对，即刻插话道：;拜见二公主殿下——她说完这话，就拉了拉自家妹妹的宽袖，顺道儿使了个眼色。
刘陵此时才稍稍平复了心境，缓步走上前来行礼道：;拜见二公主殿下。
;啪——二表姐刘娥半句废话都不说，直接上手给了刘陵一个巴掌。
刘陌见自己亲妹妹被打，也不好再作壁上观，连忙道了句：;二公主这是……
可惜刘娥压根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反手也赏了她一个巴掌：;啪——
这刘陌和刘陵姊妹俩双双捂着脸颊，鼻头通红。
刘娥盯着她俩，淡淡啐了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便是您贵为公主，也不能随意打骂我和姐姐吧！刘陵心下不服气，连忙辩了这句，末了还添道：;我们二人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翁主！
刘娥登时挑眉，掐住对方的下巴，冷声反问道：;哦？是吗？
;对啊。刘陵伸长着脖子。
刘娥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旋即掐住了她的脖子，;本公主要打的就是你们！
;你——刘陵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年纪稍长的刘陌到底是很有城府，连忙跪伏于地，;方才是我小妹做了错事，还望二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计较。
她这一席话说得当真是得体，若不是我知晓她的本性，怕也是要以为这是个多么善良宽厚的亲姐姐呐。
可惜刘娥素来在深宫中长大，见惯了这些小伎俩，丝毫不吃这一套，随口嗤笑了句：;哦？那你来说说你这妹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刘陌恭谨地垂首回道：;她错在不知身份，竟还妄图打骂猗兰殿的宫婢！更错在不知轻重，竟然同阿娇表妹吵嚷起来……
她这话里话外，明面上是在替刘陵说话，实际上就是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呵。说得倒真好。刘娥霎时间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开口道：;那么你呢？
;什么？刘陌不明所以地抬头，额上立马出了一层冷汗。
刘娥重复道：;你又错在何处？
;我？刘陌嘴巴微张，半晌才断断续续地问道：;我……有何……错处？
刘娥眯起双眼，轻笑了一嗓子：;你没有错处？
;陌儿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殿下，还望您明示！刘陌这语气真是委屈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冤枉她了。
刘娥眉梢一挑，揽过我的肩膀，柔声唤道：;阿娇，你来告诉刘陌——她究竟错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