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时,只听那早该憨睡的少年竟突然兴声,他吼道:“胖子你果然是疯了,大半夜的装神弄鬼,烦是不烦”
又说:“老头子你干啥也跟着瞎掺和,闹个什么劲,还让不让人睡了”。
如此罢了,却再看那二人是何反应,
老道人自无妨事,
而汉子却实有些愤懑,今日师傅授他天理人情,教他长大成人。
那么,他当于某些方面的看法亦或是思想上的觉悟,自然开始有些不同了。
所以,他如是说道:“殿下,你若再胡言,我会打你”。
再见少年似睡非睡,他却也不吭声。
则只听老道人开口:“殿下尊崇,不可得罪”。
汉子答:“是……”
待天光大亮,则是后事牵缠的复一日了,老道人晨兴夜寐起得甚早。不过卯时便开始口诵真经超度枉死的生灵。
而汉子责无旁贷也自不能落下,且也是一翻吟咏,
如此,只于少年一人,不过要说他却也没闲着,便是神游天外,不知是在做着那般美梦。
只看那副唇齿流涎的模样,则又可知不外乎是,甜的,苦的,辛的,酸的,痛并快乐着。
便是于一翻皱眉蹙额之后,他方才睁眼,却是满脸厌烦又不言而喻,
张眼便喊:“老头,胖子,你们且唠着,没啥事,我先走了”
说便说着,是一鲤鱼打挺,只是……徒劳……
则又是一翻无端脑怒,吼道:“胖子你个人精!想我堂堂宝体何其可贵,你是怎的耍疯,你可厚着,却害我不浅呐,哼!”只听他讥讽道。又说:“走了,不爱跟你玩。”
则是此时,老道人诵经毕了听闻少年满肚子的怨愤,与某些无端生来的牢骚,他挥洒衣袖说道:“殿下所向何方?”
却只听少年是何等不耐又是何其无礼,嚷道:“天大地大,那里去不得,老无赖你休要管,我自个玩去”,说罢,抬腿迈步,是头也不回。
却见老道人是真个无奈,直一声叹喟,便喊:“殿下,恕不远送,方今时局有变,您行走世间,且要当心啊……”
亦听汉子兴声:“殿下,救命之恩,有缘再报……”
罢了,只余下不声不响的师徒二人,又是连连兴叹。
汗子低声道:“你才真个人精!
而老道人则亦开口:“不过是个孩子”。
再待他目送渐行渐远的少年之后,说道:“你也该上路了,天南祸起,南王有难,你该尽分内事了,此话说罢,老道人有些愁然”。
而汉子听罢,又是深以为然,且说祸起,那有别处,至于南王有难,则是老道人洞彻天机,便又不免一翻烦恼。
因为,于人事一途,亦或者是所谓的责任,他实在有些茫然。
就貌似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那般难以应付脚下看似坎坷的路,与手上扯不断的牵连。便说挥洒自如却只消以后的了。所以,当下,他只需点头。
再听老道人是怎样的用心良苦,他道:“于人事一途,你需得多加磨练,且说不日之前的祸端,你若能揣测内里一分,也可受益匪浅啊,”老道人幽幽叹道。
而汉子又那有不听从的道理,他只悉心思忖,体味着老道人不曾明言的话外之音。当前,虽然仍是摸不着门径,但他也可说是横冲直撞,怎的也算是一头扎进去了。
待过得一阵,凭他如何尽力,也只觉迷惑之后,便知多想无意,掸掸布衣,则起身准备告辞,他道:“师傅保重,我去了”。
且老道人说:“等等,此行不会寂寞,有人与你同往”。
便说老道人是怎的高深莫测,但此话又做何解呢!汉子难以明了,他便期着老道人口中的不测,
则果不其然,却听这生人勿近,人死留名的苦难地方,又何来的喧嚷。
莫不是那复又归来的少年又是那般。
只看他一路烟尘漫漫,怎个不易,再待走得近了,又看他是打那来的破天荒头一遭。
只看他皱着眉头,苦脸一张,缓缓踱步行至老道人跟前,只犹犹豫豫一阵,方才开口说道:“我……能去那里……”
且看那副模样,实在让人生怜。
则可以意会的是,少年,出世,入世,他有两千年不曾这般自在,面对这红尘滚滚,于他脚下的路途,是进,是退,他竟然开始无法肯定。
便说这外面的世界,自然是他无比渴望的,而今,他所站的地方,不过是一道门槛。
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跨过这道门槛的勇气……
且不论之前叫得是多么欢腾,现在,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他怕人,怕物,怕格格不入,
所以,不管前脚是走着,跑着,总之,他又回来了。
但他当然不是回来了事,所以,他向老道人问,“能去那里”,还说,“外面都是老头子和胖子吗?或者无赖也罢,人精也好,有吗?”少年低声询问。
而老道人鉴于此情此景,岂会不理,当下又是一叹,他精于世故,如何不明少年是怎样的一翻纠葛。
虽尚不清他到底是何跟脚,但已知的是,他身为麒麟血脉,便需知麒麟一族,始于足下。
可是如今的少年却自缚手脚,可证,他的内里还未脱得那道藩篱,但也当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
所以,老道人不曾答话,他径自看向汉子,则意思如何又不言而喻了。
单说老道人自是心思缜密,他有意教与汉子的,又怎会只是一个引路人那么简单,而是巧合天机,意给他安置一位同行者,只待他若稍有差池,或可助得一臂之力也未可知。但是这其中的道理他,自不会言说。
而此刻老道人看予汉子,则汉子又能看谁去,此时,他的眼里还能有谁。
不曾废话,他很是直接,说道:“跟我走”。
再见少年何其恍惚,他睁着眼睛喃喃道“去哪”。
汉子看着他回答:“去你你想去的地方。
少年又问:“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汉子回道“外面……”
少年说“我跟你去……”
则正是春光灿漫时,汉子随同少年与老道人正式辞行之后,他们便一起踏上了彼方的路。
且说二人心思各异,汉子唯恐有负,他一心向老道人交代的事宜进发。
而此时的少年又会有怎样的心思,他便只消上路罢了……
如此,一路西进,汉子修行有成,他腾云驾雾,可说一日千里览尽风光,端得是万分潇洒。
再看少年又是如何,他拽着衣襟,跨在汉子的颈上,看遍红情绿意,那般吹草动不是尽收眼底,其境界较于汉子,又要高上一等,他自然是冲动有之,快意并存……
便是这般,一路顺风而行,直候着云开见日,二人就是有着上天的功夫,也难免有些燥意。
只看汉子也不吭声,只因向来寡言。
而少年心思愉悦,截至此时,仍然兴奋莫名,但看那般样子,也无意挑上些风凉话来,说道说道。
如此,遇山跨山,遇河过河,这一大一小的人,得过且过。
慢说这千里迢迢,前途未卜,二人不曾互相慰藉皆面色不改。大的,不说且不说,小的,说且不说,各自无话可说……
而再过得一阵,只见汉子面色难堪,看样子似乎已是隐忍多时,也终于在这个时候,他才勇于开口,则沙哑着声说道:“殿下……您莫不是……。
只消这话是给谁人说的,却见少年也不搭理,他仍痴于眼前的事物。
不论是苍茫云海间,亦或骄阳炎炎时,还是现在的星星点点,他便怎么着也看不够,那有心思去扯些闲话。
但听汉子依然在问,少年无法,他耐着性子,且将就应道:“不过人之常情,你说个什么?真是啰嗦”。
再看汉子实在忍无可忍,他怒道:“你身无片缕,你!……哎……”
便是这后一句,汉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因,他实在难以启齿,便非他会怎的难堪,只说若是坏了少年难得可贵的好兴致,果真惹恼了他,莫不说他真个坐他头上,实在是低人一等。
他只是突然明了一事,
师傅有言在先,便说此行,他不会寂寞,所以,汉子以为,
这就是命,
他也向来认命,
所以,且忍了,
且认了,
却是绝记不敢把少年扔将了,
因为,他真不是人!
如此,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且看少年殿下的腚下,是何等风光。
那是汉子,背后不期的潮水……
是少年,直抒胸臆的暖流……